“不饿的,刚才吃了一个蛋挞。”
“过来吃。”方镇岳捞过来把小凳子,朝着家俊拍了拍。
家俊看看易家怡的表情,见大姐朝自己笑着点头,才噔噔噔跑过来,坐在了家怡和方镇岳中间。
“大姐,我们年终考试的数学成绩出来啦。”家俊忽然臊眉耷眼地看向家怡。
“这么快?老师效率好高哦。”家怡挑起眉,不问成绩,反而夸起老师来。
方镇岳见想炫成绩却被岔开的家俊呆住,忍俊不禁。
家怡也被逗笑,转而才问:“考得怎么样呀?”
“数学96分。”家俊立即眉眼飞扬地比了个六,可是说炫出来了又有点忐忑,朋友跟爸妈炫耀得了98分,他家长拉着他很严肃地问为什么没有考100,那2分丢在哪里了,然后被家长按着做了一晚上错题题型练习…
“哇~~怎么我弟弟这么聪明的啊?”家怡可不知道家俊小脑袋里想的那些心思,立即摆出高兴的样子,双手合十做惊喜状。
家俊被她演动画片一样夸张地夸奖,立即笑着红了脸,再如何早熟,到底还是个孩子,虽然没有整天抱着变形金刚,却也依然童心满满。
“做错的几道题,我都跟阿树聊过了,他教我以后怎么应对,下次不会做错了。”家俊开心完,还是补充表明做错的部分已经想办法改进学会了。
家里又竖起大拇指:“这就更棒了,懂得复盘和改正错误。”
丁宝树正在帮忙上菜,路过听到夸奖,眨了下眼没吭声。
几分钟后,丁宝树上菜途中再次路过家怡身边,胳膊肘不小心碰了下家怡后背。
家怡被撞后回头,却见小宝树已经步出铺子,走到门外雨棚下的桌边一样样摆盘上桌了。目光一垂,便见地上掉了件东西,似乎是宝树方才走过时遗落的。
家怡俯身捞起一看,是个百分试卷,上面署名写着丁宝树。
转头看看丁宝树忙碌的背影,又看看手中的卷子,家怡忽然莞尔。那个傲娇倔强鬼也想被夸奖,偏偏不好意思跟她说喽。
控制了下表情,她在宝树折返后厨时喊住他,将试卷还给他,却故意什么都没说。
宝树道了声谢,挑眸特意与她对视一眼,见家怡淡笑着没有其他反应,只得接过试卷塞回裤兜,转身离开时才展露失落。
家怡望望他背影,转头对刘嘉明嘀咕了两句。
刘嘉明站起身,假装要上厕所,蹬蹬蹬跑了出去。几分钟后折回,朝着家怡比了个耶。
大家一顿饭吃得热火朝天,每次来易记总要点一大桌美食,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都要吃到,还要配一些蔬菜,吃到完全满足。
大家吃到半饱时,易记开始上客,人一多起来,家俊和家怡不得不时不时起身去帮忙结账和招待客人,丁宝树、阿香、家如、Clara和家栋哥更忙得不可开交。
便在食肆中吵吵嚷嚷、杯盘叮咚响时,这条街最西边的西点店服务生忽然走进来,四顾后问道:
“哪位是丁宝树先生?”
正帮客人擦桌布筷的细瘦少年微微怔住,他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名字后面带‘先生’二字,好奇转头,便见穿西点店特制围裙的青年拎着个双层蛋糕,站在铺门口。
“我叫丁宝树。”宝树怔怔道。
“这是你订的蛋糕,麻烦查收一下。”青年立即走上前,将蛋糕递到他手里。
宝树瞠大眼睛,将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一边接过蛋糕,一边疑惑道:“我没有订啊。”
茫然间,送货的青年已经转身离开,宝树回头去看易家栋,目光却扫见B组探员吃饭的圆桌上,所有人都在转头看他,各个挂着笑。
“是谁数学得了100分啊?”刘嘉明站起身,左手拿酒杯,右手拿筷子,用筷子在就酒杯上一敲,活像个古时候酒馆里的说书先生。
“丁宝树~”九叔和家怡带头,齐声应答。
宝树瞬间血往天灵盖上涌,站在铺子过道,整个人无措僵立,瞠目结舌。
边上吃饭的其他食客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停箸抬头,看着丁宝树哈哈直笑。
冰室里不仅有了美食的香味,还有了蛋糕的甜。
家俊实在忍不了一向骄傲又倔强的丁宝树变成这般傻样,且站在那里呆个没完。他从椅子上起身,拉着丁宝树到圆桌边,无视宝树红得似要滴出血的面颊,笑呵呵地道:
“虽然我没有得满分,能不能也蹭你一丫蛋糕吃啊?”
“我也想蹭一丫。”家怡也跟着道。
“我也要!”刘嘉明等人立即一齐起哄。
连站在饮品窗口后的家如也探头举手,甚至坐在铺子门口的一位年轻女客都笑着道:“我有没有荣幸,分一口这个快乐啊?”
宝树胡乱点头,随即笨手笨脚地拆起蛋糕包装。
家怡坐在边上,看着他和家俊,难得漾出这些日子少见的无忧笑容。
由于丁宝树切蛋糕切得太小心翼翼也太慢了,方镇岳干脆起身代劳。
最大的一丫给宝树,然后是家俊家如这些孩子,之后再分成好多丫,连易记的陌生食客们也人手一小块。
宝树还专门留了一丫放进冰箱保鲜,那是要带回家给奶奶吃的。
坐在桌边吃完蛋糕,宝树不顾大家的挽留,仍旧起身跑去干活。
家怡吃了半块蛋糕,想喝点汤清清口,便抬头朝着圆桌对面的汤碗望去。想法才起,圆桌便被转动,几秒后,那碗汤被转到自己面前。
转眸看了眼身边刚将手指从圆桌上收回的徐少威,家怡嘴唇被拉成一条直线,沉默几秒,她并未盛汤,而是无视了面前汤碗,埋头继续吃起蛋糕。
这顿饭剩下的时间,家怡倔强地再没动过那碗汤。
饭后吃甜点喝茶,大家闲聊时提到家俊考试错的四道题,刘嘉明非说自己现在还会算,硬从账本上撕下一张空白纸,要算给大家看。
大家一边等,一边嘲笑刘嘉明,都说他个痴线根本就是在胡闹。
便在这时,徐少威忽然对坐在身边的家怡低声问:
“年轻人还小,不懂事,难免行差踏错……几道题而已,能不能原谅?……再给个机会……”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家怡却听懂了。
她垂在桌上的手猛然攥紧,是他知道她在查他、在怀疑他了吗?
那他是否知道她已经非常确信凶手是他?
亦或者这只是一次试探?仅仅诈一下她而已?
如果他已经开始怀疑大家,那接下来他又会怎么做?
自首?
还是笃信她找不到证据,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般继续做探员?
深吸一口气,她转头笑问:“什么再给一个机会啦?96分也不低喽,错几道题就错几道题喽,这又不是什么错了就不能回头的事。”
尽管装作若无其事地应答,但她眼中却漾不起一丝笑意,只好不去看他,故意撇开他的话题,起刘嘉明的哄。
“……”徐少威微垂了眸,不再开口。
几分钟后,刘嘉明果然做不出来,一边嘀咕自己明明会的,怎么又做错呢,一边被大家逗得满脸通红,几乎要翻脸。
九叔摆摆手,缓了几分笑意,轻咳两声,转开话题道:
“也不知这两个案子,年前能不能侦破啊。”
“好难啊,说不定要悬着两个案子跨年喽。”Gary捏起茶喝了口,靠进椅子中叹气。
“也不一定啦,万一忽然得到个什么线索呢。昨天A组停了3周的案子,忽然有突破了。有个女的看到报纸登啊,过来说自己在凶案当天恰巧推窗看到了。从天而降的目击证人,呐,这样的好运也是会有的了。”三福乐观道。
大家有一句每一句地聊,家怡忽然插话:
“年前一定破。”
其他人微怔住,随即哈哈笑着应声。
“肯定破的啦,我们有信心。”
“对嘛,不要一直讲丧气话啦,肯定会破!一定会破!”
“加油哇!”
见大家忽然振奋起精神,家怡浅浅笑笑。
“……”徐少威盯住自己指甲,嘴唇因为用力抿紧,而微微泛白。
聚餐结束,今天岳哥安排了线人帮忙看着,大家不用盯梢,可以回家睡个囫囵觉。
家怡送所有人到门口,看着队友们依次离开,最后将目光落定在徐少威背影上,直到他转进其他巷道,一步踏进去,再也看不见了。
目光放空,找不到凝焦的点。
身周食客来往吵嚷的声音,变成轰隆隆闷雷,拉起乌云遮在头顶,掩去夕阳光辉。
潮凉的第一缕夜风裹住她脸上的汗,闷住所有毛孔。外界压过来的凉,内里发不出去的热,在皮肤上交战。
她霍地转身,穿过铺子,埋头在后厨洗手台。
扑啦啦冷水混着香皂泡,将面上的冷和热全部无情扫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