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个字,多尔衮自然知道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汉军在女真八旗精锐兵丁的冲杀下,落花流水,全线溃败。
一旦兵败如山倒,纵然那贾珩小儿有古之恶来之勇,也难挽败局。
多尔衮道:“本王这就派人知会遏必隆,全军出击,大破汉军。”
范宪斗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声是。
然而,就在这时,从外间传来一道内监的声音:“摄政王,前线六百里加急,军报。”
盛京城也就是沈阳,距离盖州(营口)原就不远,此刻前线大败以后,败报没有多久,就经由从盖州城败逃的女真将校,一刻不敢耽搁地递送至盛京城。
多尔衮心头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范宪斗,同样从对方苍老眼眸中看出一些忧色。
果然,多尔衮接过军报,迫不及待地凝神阅览,只觉眼前一黑,难以自持。
范宪斗苍老眼眸中带着关切之色,问道:“王爷,未知军报上说什么?”
多尔衮面色颓然,目中带着不可置信,唏嘘道:“遏必隆手下的三万多兵马全折了,遏必隆也战死,只有几千兵马逃走。”
遏必隆是努尔哈赤的外孙,多尔衮辅佐新君福临即位以后,为了笼络人心,大肆封赏一众旧勋,原来这位在平行时空的大清没有捞到爵位的宗室外姓之人,也给封了个贝勒,以示亲厚。
范宪斗脸上神色也黯然起来,长叹一声。
他最担心的事儿,终究还是发生了。
三万精锐一下丧尽,这已是动摇国本,大清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多尔衮也是半晌没有反应过来,或者说,根本就不能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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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女真立国以来,从努尔哈赤十三副铠甲起兵,立三代基业,积攒了十几万八旗精锐,在这几年间,迅速折损。
至于如岳讬、多铎这样的女真亲王,更是先后陨落。
范宪斗忽而道:“王爷,保卫盛京吧。”
一句苍老中带着无限忧愁的话语,一下子唤醒了正在陷入某种状态的多尔衮。
多尔衮定了定心神,说道:“范先生,那朝鲜方面……”事已至此,难以挽回了吗?”
范宪斗面色凝重,道:“撤军,保卫盛京,否则基业不保啊。”
说着,又是咳嗽了几声,只觉心里憔悴。
多尔衮:“……”
“范先生。”多尔衮目光咄咄,点了点头,问道。
范宪斗道:“现在是我大清陷入生死存亡之时,不宜再派兵丁驻留在朝鲜,否则会重蹈倭国覆辙。”
多尔衮点了点头,说道:“范先生说的是,是给撤军了,否则,汉廷这还是一支水师,一旦水陆并进,我大清真有倾覆之危。”
范宪斗道:“王爷,从国内再征调兵马吧,以汉军之速,大抵已经席卷盖州,海州。”
单独以海州那几千兵马,在范宪斗看来,同样挡不住汉军的虎狼之师。
多尔衮点了点头,说道:“范先生所言甚是,孤这就召集国内的王公大臣。”
而后,吩咐内监,召集一众人
如今的满清高层,自从代善老死,杜度被斩,岳讬、多铎、豪格等一众宗室凋零以后,整个满清国内真就是人才凋零。
但同时,如小一辈的鳌拜、满达海、硕塞等人也窜出来,开始担任顶梁柱。
……
……
暂且不提满清国内发生的议事,却说盖州卫——
已是夜幕时分,秋风萧瑟,吹动着枯萎的芦苇丛,发出呼啦的声音。
汉军拿下盖州城以后,暂作休整,而贾珩则在卫司衙门的后堂,于书案之后,垂眸看向手里的簿册。
盖州卫并不仅仅是一座军事要塞的卫城,还管辖着一些百姓,虽然不多,但也有几万人。
只是终究有些稀稀拉拉。
辽东这片土地,还是得移民实边。
贾珩如是想着,阖上鱼鳞册,目光幽远而空洞。
这时,一旁的顾若清看向那眉宇坚毅的蟒服少年,弯弯柳叶细眉之下,那双晶莹剔透的清眸当中,涌动着好奇,问道:“这会儿在想什么?”
有些时候,虽然过往也曾与一些江南书生纵论大势,但那些都是纸上谈兵,而如此近距离与一位军国重臣交流,反而是少之又少。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在想辽东如何永为我大汉之土。”
顾若清妍丽如桃的玉颜微微一顿,细秀柳叶细眉之下,那双粲然美眸晶莹剔透如水,柔声说道:“可是想到法子了吗?”
贾珩笑道:“从国内移民,充塞整个辽东,然后建官立制,向使辽东能自给自足,再向户部缴纳结余,辽东以后也就可永为汉土了。”
还是要能收上来赋税。
否则,单单以中原王朝文官的尿性,很可能又是大举弃辽。
顾若清想了想,玉容上现出不解,说道:“女真以辽东为基业,如此苦寒之地,为何能自立一方?”
贾珩笑了笑,看向容颜清丽的“优质大龄剩女”,说道:“若清此问甚好,无非是中原王朝自持富庶之地,畏惧苦寒开拓之苦,此为儒家孟子所言,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顾若清闻言,眸光明亮熠熠,看向那侃侃而谈的蟒服少年。
贾珩解释道:“因为女真没有如江南、湖广、巴蜀、中原这样的广袤富饶之土,唯有苦寒之地,所以才能励精图治,不屈不挠。”
虽然不好歌颂苦难,但苦难的确磨砺人的意志。
顾若清柳叶秀眉弯弯几许,那双清眸眸光闪烁了下,似是明白其中关要,说道:“如昔日秦国据西北苦寒之地,仍能统一六国,大抵就是此由。”
贾珩笑了笑,赞了一声,看向那身形窈窕静姝的丽人,说道:“若清,举一反三,当真孺子可教。”
顾若清闻听此言,几乎对贾珩嗔怒而视,芳心之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羞恼之意。
这人真是越来越轻薄于她了。
或者说,想起这几天又搂又亲,顾若清已经渐渐熟悉了与贾珩的亲密相处。
就在这时,从军帐之外,陈潇快步进来,目光掠向顾若清,那张莹肌如玉的脸蛋儿上难免现出一抹好笑之意。
师姐当初对他的嗤之以鼻,现在倒是乐在其中,难以自拔。
其实,这就是质疑,理解,成为……
见到陈潇那带着“打趣”的目光,顾若清神色有些不自然,原本清冷的声线,渐渐颤抖了几许,说道:“师妹,你来了。”
贾珩转眸看向陈潇,问道:“潇潇,有事?”
陈潇冷哼一声,嗔白了一眼那少年,说道:“没事儿,就不能打扰你们两个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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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珩道:“这个倒不是。”
陈潇也没有继续与贾珩说着其他,将手中的一份军报递将过去:“海州方面的捷报。”
贾珩从陈潇手里接过一份捷报,迎着顾若清的目光注视,似是解释说道:“海州卫已下,我军在辽东算是彻底站稳了脚跟。”
陈潇柔声说道:“女真下一步大概率从朝鲜撤军,你接下来有何打算,是继续进兵盛京。”
贾珩道:“休整而毕,进兵盛京,起码要震动一下多尔衮,至于阿济格与鳌拜等人还要再等一等。”
陈潇蹙了蹙黛眉,问道:“是否给神京的京营方面送信,是否派兵,水陆并进,灭掉辽东?”
贾珩摇了摇头,说道:“眼下只是小胜一场,胜负未分,不可强求,再说灭国之战不是仓促之间发动,再等等。”
看似大汉先胜一手,满清元气大伤,乃至动摇国本,但满清在国破家亡之时,未必不会爆发出生死之间的潜能。
而且,大汉备战还没有准备俱全。
陈潇想了想,柔声道:“就怕京中不这样想,认为这是一次灭国之战的机会。”
贾珩清声说道:“再过十多天,就进入十一月,辽东就要下大雪了,战事未必能打起来,正好明年开春以后,再行调兵,平灭辽东,我大汉也有更多的备战机会。”
辽东之地,又是在小冰河时期,雪一下来都很厚,冬天寒冷,呵气成冰,这仗就没法打。
陈潇道:“这样也好,等天气一冷,这盖州、海州暂且也能免遭女真的攻击。”
一旁的顾若清听着两人叙话。
贾珩道:“等会儿,我向京中递送捷报和奏疏,将其中利害道明,此外,仍是先期解决朝鲜问题,或者朝鲜问题与辽东问题一并解决。”
陈潇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