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神京城
大明宫,含元殿
崇平帝正在召集一众内阁、军机大臣并六部尚书,商议军情,殿中众人都是济济一堂,开始叙事。
发生在倭国的战事已经在神京城发酵了许久,而大汉文武群臣以及臣民都在讨论着这场战事。
崇平帝正在御案之后阅览着贾珩递来的奏疏和军报。
军报自是关于贾珩从山东登莱出兵,在济州大胜以及朝鲜国王重新投效大汉,愿为藩属之臣的经过。
崇平帝面色振奋,语气之中难掩喜悦之意,说道:“贾子钰这次歼灭女真八旗精锐,自此战以后,辽东女真已失精锐二分之一多,反攻优势已具,收复辽东只是时间问题了。”
下方的内阁阁臣,李瓒、高仲平等臣,面上也见着一抹喜色。
高仲平是过年时候,入京述职回来的,东南诸省的新政已经步入了正轨,高仲平要在不久之后前往两广,对大汉新政最后一块儿地界开展工作。
而刑部尚书赵默、翰林院掌院学士陆理等人,眉头却蒙上一层凝重。
经过此战以后,卫国公愈发势大难制了。
崇平帝目光逡巡过一众朝臣,道:“诸位,贾子钰这次提出要在倭国的江户驻军,诸位觉得如何?”
这时,吏部尚书姚舆面色肃然,开口道:“圣上,驻军劳民伤财,路途迢迢,多有不便。”
崇平帝沉吟道:“戴权,将卫国公的奏疏给在场诸位大臣念念。”
戴权应命一声,然后展开奏疏开始念诵起来。
其名:“上奏安平倭岛之奏章。”
贾珩的这封奏疏,也被后世研究古日本江户战史的学者称为《卫公奏折》,其中很多名言为历史学家反复玩味。
其言:“天之道,损有余以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我大汉欲谋万世之基,当宽以待民,示外夷于强,谓之掠外而奉养于内,自崇平十五、崇平十六年,东南、粤海钞关开设以来,百姓士民,举家舍业,拓海经商,自始士绅欢颜,藏富于民,内陆如河南河北之民而不加赋而财用饶,纵灾害频仍,屡兴刀兵,然国库尚能自给自足,不见窘困,何也?汲海贸之利耳。”
“如能以海贸之利,业成国库财源五分之三,大汉将永不加赋,乃至废除民赋,可渐除掠民治乱循环之厄,是故,以海贸关税奉养天下臣民,乃朝廷长治久安,社稷万世不易根本之策也。”
正如后世废除农业税,那是工业税以及商业税的增长,渐渐不需要民脂民膏奉养天下官员。
而后一句话,更是为后世研究古日本史的学者认为,这是卫国公整合华夏周方势力的野心萌芽。
“……惟欲拓海经商,谋长治久安之策,当先征服海夷,欲征服海夷,当先征服倭国,时倭岛物资富饶,倭夷盘踞,国穷民困,孱弱几如蹒跚之婴,此乃上天以赠我大汉也。前贤曰:天与弗取,反受其咎,自朱明之朝,倭人时有侵扰东南、残害士民之戾举,向使收揽倭国,牧为臣藩,化夷为夏……后世中国之民,皆可免遭倭寇滋扰之厄,收海贸之利奉养百姓,此除其弊而得其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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倭国如果不化夷为夏,肉烂锅里,将来时过境迁,肯定还会派兵侵华,这都不用说,因为一个地狭民多,资源匮乏,不向外掠夺资源,怎么可能让本国国民过上好日子。
一直搞内残外忍那一套,忍辱负重还行,但长久还搞那个,是不会长久的!
“如今我大汉驻军于内,近可辖制倭国,牧役倭民为劳力,滋养我海军,远可海贸护航,获物资而为己用,如虑及驻军靡费国帑,皆由倭国供给,乃不费我大汉一两一粟。”
文臣集团不是担心劳民伤财吗?现在所有辎重供给全部由倭国供给。
当然,前提是汉军通过武器代差的战力,来实现对倭国的全面压制。
“辽东女真经倭国大败,精锐已失泰半,国力衰微,盘踞一隅,苟延残喘,而我大汉自海路,得朝鲜、倭国之兵,挟制联军,共讨辽东,此汉虏之局已至《平虏策》所言,反攻之机将至,蔚然一新也。”
换句话说,这是战略层面的翻天覆地变化。
贾珩基本实现了当初的承诺,平定辽东,而且还指出了大汉未来的发展方向,那就是以外贸关税,来形成一个泛亚的经济贸易联盟。
崇平帝先前在阅读贾珩递送的奏疏,就觉得手都在颤抖,那是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如饮美酒,心神颤栗。
既又远期的规划,比如如何破解治乱循环?如何长治久安,如何万世不易,又有近期的计划,如何平定辽东,这基本指出了一条明路。
其实,如果后世之人都知道,就是走美团的路,让美团无路可走。
等戴权念诵了奏疏,下方一众朝臣鸦雀无声。
这是一套征战掠夺以强国民的耕战之路,但又迥异于耕战,这时开海通商,掠民财为己用。
吏部尚书姚舆听完那奏疏所言,面色倏变,疾言厉色道:“圣上,此诚歪理邪说,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卫国公之言,悖离圣人教诲,乃是兵家之言,不可听从啊。”
这时,自韩癀离去以后,一下子被升迁至礼部尚书的柳政,也开口附和说道:“圣上,微臣以为卫国公之议,太过残暴,如论长治久安之策,当以礼乐、仁义之道,教化百姓。”
这其实就是贾珩所言的“内残外忍”,治不了夷人,我还治不了你?
而此刻,同样有一些文臣开始出班反对,但科道的声音却弱了许多。
崇平帝皱了皱眉,将一双沉静目光掠向在场朝臣,说道:“内阁诸卿,以为何如?”
齐昆当先手持象牙玉笏,高声道:“圣皇既以礼乐教化蛮夷,也舞干戚降服四夷,如无上古圣皇流放四凶,驱逐蛮夷,岂有今日华夏万邦来朝盛景?”
因为这位户部尚书掌管度支钱粮诸事,反而不怎么被这套说辞迷惑,而且自新政大兴以后,户部国库殷实,一派国势蒸蒸日上之象。
高仲平此刻面上现出思索之色,似也为贾珩的一番“长治久安”之策而震到,这是掠夺外邦之财货奉养朝廷。
李瓒默然片刻,目光却锐利明亮,拱手说道:“圣上,微臣以为,卫国公此议倒也不是不行,况且,驻军不费国库一两一粟,又有何不可?”
如果是韩癀那样的文臣,见到这样的奏疏,大概会暗暗皱眉,出言反对,但李瓒却没有那般执念。
更多是担心对倭国的统治成本过于高昂。
高仲平此刻,也出班说道:“圣上,新政推行,难道不是与民争利,只是这民是谁?如今卫国公提及,纵然驻军倭国,也对我朝毫无弊处,况且,对我大汉平定辽东,以海关关税奉养朝廷有着莫大作用,那么此事就可行,平定辽东东虏,我大汉中兴大业成就之期不远了。”
可以说,整个大汉都在为平定辽东这个大战略服务,而贾珩显然是借助平定辽东这个大义名分,在掺杂自己的私货。
内阁首辅、次辅以及一位阁臣都如此出言,那么此事,基本就已板上钉钉。
崇平帝两道瘦松眉之下的冷眸,似有熠熠神采迸发,又道:“既诸卿并无异议,内阁拟旨,允卫国公所请,以倭国天皇自去皇位,改敕封日本王,铸金印、赐王者冠冕,金册玉书。”
李瓒面色微顿,拱手称是。
崇平帝道:“此外,内阁与军机处拟旨,诏准卫国公荐举,登莱巡抚穆胜领日本总督,率登莱水师驻军江户。”
前者是名义封王,以内阁诏书颁布中外,而后者牵涉军事调动,则由内阁军机联名拟旨。
而穆胜离开之后,登莱水师显然还要重新招募、募训,乃至于威海、天津组建一支水师舰队。
李瓒与兵部侍郎施杰开口应道。
崇平帝转而又问道:“如今新政推行的成效如何?”
齐昆拱手说道:“回圣上,除粤西之地外,天下诸省皆已推广新政,今岁夏秋两税,粮秣多出了二千四百万石。”
可以说,四条新政实施以后,基本实现了翻一番,汉廷的财政大为宽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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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平帝点了点头,说道:“粤西之地宗族为祸,着粤海将军以及两广都司协助广西巡抚推行新政,凡有抗拒新政,皆行以国法论处。”
尤其是粤西宗族观念较重,战斗力也比较强悍。
崇平帝说完,又吩咐道:“朝鲜国王先前递送金册国书,请求我汉廷敕封,礼部方面赐予封号,接受朝鲜纳贡。”
这次,可以说彻底将倭国、朝鲜,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极大满足了一位中原帝王的虚荣心。
礼部尚书柳政闻言,拱手应是。
崇平帝面颊现出一抹不正常的潮红,声音因为心绪激荡也有些颤抖,说道:“倭国与朝鲜臣服我大汉,辽东孤掌难鸣,可谓苟延残喘,待子钰回来,辽东平定也当提上日程了。”
如今的大汉,但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中兴之象已现。
推新政可谓大获成功,国库丰殷,而外战也连连胜利,四夷宾服。
说着,这位中年帝王目光抬起,看向在场的一众朝臣,说道:“这次,卫国公征战有功,使朝鲜和倭国臣服,扬国威于外,诸卿以为当如何封赏?”
此言一出,殿中文武群臣都是脸色一变,面面相觑。
这才多久,不是去年六七月份刚刚加官太师,这又要封赏?
不过相比以往各种反对之声,经过陈荣父子谋反一案以及齐王陈澄的谋反,如今的大汉文臣也不敢贸然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