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珩面色幽冷,将口供簿册拿起,沉声说道:“李述,照着口供上的名单,开始抓人!”
这种审讯其实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就是拔出萝卜带出泥,顺藤摸瓜,一抓一大串儿,然后就有一些人开始脱罪,攀诬他人,然后就是人越牵连越多。
如果碰到心狠手辣的锦衣都督,那就是牵连甚广,人心惶惶。
不过他无意如此,谋反逆案造成的冤狱太多,一来有损天子圣德,二来也对他名声不利。
“是。”李述面色微顿,拱手说道。
贾珩看了一眼外间正午的日头,吩咐道:“准备一些午饭来。”
侍奉的锦衣府将校拱手应了一声,然后转身而走。
不大一会儿,贾珩坐在书案之后,拿起筷子用着午饭,神情有些百无聊赖。
此刻,整个神京城则是缇骑四出,大索全城,凡京营附逆的将校以及招供而出的将校,全部被拿捕至诏狱。
齐王府和忠顺郡王府更是重点照顾对象,京营缇骑和探事将两座王府团团围拢而住,开始派人搜索相关谋反证据。
一时间人心惶惶,都在暗暗侧目,尤其是先前恭请崇平帝退位的翰林科道,更是提心吊胆。
如果不是贾珩这位向来“好脾气”的锦衣都督审案,只怕不少人早就收拾金银细软,离开神京府城,亡命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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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宫苑,大明宫,含元殿
崇平帝这厢也用罢午膳,端坐在红木御案之后,拿起一份奏疏阅览着,说道:“京中最近风向如何?”
“陛下,卫国公已经照着供词,派遣锦衣缇骑抓人去了。”戴权小心翼翼说道。
崇平帝面上倒是看不出喜怒,沉吟说道:“子钰行事公正,应不会挟私仇而行陷害、株连之事。”
放下手中的奏疏,沉声道:“都察院那些御史,还有附逆齐王的朝臣,名姓可有记录?”
昨日,灞桥之上,一众文武朝臣齐声请他退位的声音,他至今难忘。
戴权低声道:“奴婢已经派内卫详录其名,密切监视起来。”
崇平帝温声说道:“这些人尽数拿往诏狱,让子钰去审,审个水落石出!”
一点儿都不脏手,太过爱惜羽毛也不太行。
戴权心头一凛,拱手称是。
待戴权离去,崇平帝这才看向条案上的奏疏,正是内阁首辅韩癀的辞疏。
崇平帝默然片刻,没有理会,而是向一旁扔去,算是留中不发。
一般而言,内阁首辅辞职,显然不会一次而定,而且天子会下旨挽留,但后续奏疏还会再递上两次。
而此刻,崇平帝只是对辞疏留中不发,并没有下旨挽留,显然已表明了自身态度。
而随着时间过去,内阁首辅韩癀上疏辞官的消息,也自通政司如风暴一般传遍整个神京城。
难免让京城中的大汉官员,一下子联想到刚刚发生的齐王与忠顺王父子谋反一案。
贾珩这边儿在锦衣府中一直审问相关案犯,根据多人口供,不停拿人、拷问口供。
直到近傍晚时分,锦衣府亲卫李述道:“都督,戴公公让人递送过来一份名单,说是昨日逼迫圣上退位的朝臣。”
贾珩沉吟片刻,问道:“有多少人?”
李述道:“有三四十人,戴公公说,圣上之意,将人抓起来,押入诏狱审讯。”
贾珩轻声道:“先押入诏狱罢,等会儿我进宫见过圣上以后,再作计较。”
昨日他来的晚一些,没有见到群臣恭请天子退位的一幕,不过,齐王逼宫,彼等竟然附逆,的确是有不敬之罪。
不说其他,流放云南、贵州,永不叙用,倒是少不了的。
李述闻言,拱手应是。
贾珩而后再不多言,快步离了锦衣府衙,将锦衣府经历司汇总而来的卷宗簿册拿起,然后前往宫苑。
大明宫,坤宁宫
已是暮色四合,灯火通明,廊檐下悬挂着一只只灯笼,灯火晕下一圈圈光影。
崇平帝此刻正在与宋皇后叙话。
“陛下,卫国公递了牌子进来,求见陛下。”这时,一个内监进入殿中,对崇平帝微微躬身,低声说道。
一旁的宋皇后美眸闪了闪,不知为何,心头就有几许紧张。
崇平帝吩咐道:“宣卫国公至坤宁宫叙话。”
不大一会儿,贾珩就在内监的引领下,进入殿中,朝着那中年帝王行了一礼,说道:“微臣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子钰平身。”崇平帝目光温煦地看向那少年,温声道:“赐座。”
贾珩躬身一礼,叙道:“圣上,陈荣父子与陈澄等人,两人皆已招供,这是相关卷宗和口供,还请圣上过目。”
崇平帝道:“戴权。”
戴权近前,从贾珩手中接过贾珩的簿册,转身递送给崇平帝。
崇平帝简单翻阅了下,放到一旁,说道:“子钰,朕让戴权让你审讯的那些文官,现在情况如何?”
贾珩拱手说道:“微臣以为,其中或有齐王余党,但也有一些受其煽动而附逆的无知之辈,但不管如何,彼等附逆从乱,为齐王张目,皆应论罪,还请圣上酌情发落。”
这个情完全没必要求,一些人不仅反对崇平帝,对他同样是喊打喊杀。
宋皇后此刻美眸静静地看向那身形挺拔,面容清绝的少年,心头有一些难以言说的触动。
崇平帝似是冷笑一声,说道:“朕都没有想到,朕自即位以来,为大汉社稷呕心沥血,竟还有这么多的朝臣想要让朕退位荣养。”
先前他都有些大吃一惊,彼等是要拥立新君,以谋晋身之阶。
贾珩拱手说道:“圣上息怒。”
崇平帝目光冷闪几下,摆了摆手,说道:“不提这些了。”
说着,目光温煦地看向贾珩,问道:“子钰用罢晚膳了没有?”
贾珩拱手道:“回圣上,未曾。”
“一同用些。”崇平帝面色平静如水,淡淡说道。
贾珩清声说道:“谢圣上。”
落座之时,难免瞥了一眼坐在不远处一身素雅宫裳,宛如大和抚子的宋皇后。
丽人因为正在服丧,热孝未退,脸上不施粉黛,眉间如蒙雪花,修眉美眸,丰颊润唇。
一个多月不见,甜妞儿气色是愈发好了,肌肤胜雪,红润如霞。
贾珩落座下来,不大一会儿,内监和宫女端上一碟碟菜肴,送上餐桌,而后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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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皇后夹起菜肴放在崇平帝碗里,说道:“陛下。”
崇平帝道:“子钰,先前提及前往山东操办水师,子钰以为楚王可能担负此任否?”
宋皇后的筷子微微一顿,但旋即若无其事,只是那一双妩媚流波的美眸看向那蟒服少年。
贾珩轻声说道:“楚王原知兵事,如水师用兵,一同跟着押运粮秣,准备军械,倒也不可。”
崇平帝沉吟道:“先前去山东整军,在济宁府就出了乱子。”
贾珩默然片刻,叙道:“此为白莲教妖人和陈渊处心积虑,蓄谋已久,楚王一时不察,也是有的。”
他倒不是为楚王辩白,而是这个时候,他也猜不透天子的心意。
是在反向试探他对魏王的态度?还是别的?
崇平帝看了一眼那蟒服少年,点了点头,温声道:“他年轻识浅,尚需历练。”
不仅是楚王,魏王也是,这两个儿子一个都没有眼前的女婿出色。
贾珩也不好接话,只是拿起筷子,静静用着饭菜,只是抬眸之间,瞥了一眼甜妞儿。
如今天子当面,许多事也多有不便。
宋皇后嫣然一笑,提醒说道:“陛下,先用晚膳吧。”
崇平帝也没有再说其他,用起了饭菜。
就这样,三人心思各异地用完了一顿晚饭,已是夜幕低垂,近得酉时,外间明月皎洁,几颗星子稀疏而闪。
夏日的凉风吹拂过殿中的帷幔,送来阵阵凉爽之意,也让宋皇后原本有些燥热难耐的心神平复了许多。
贾珩起得身来,面色一肃,拱手道:“圣上,微臣告退。”
崇平帝目送那少年躬身行礼,两道瘦松眉之下,目光似有异色涌动,道:“戴权,去取一盏宫灯,给子钰带上,好看路。”
戴权低声应道:“是,陛下。”
贾珩心头微动,只觉得天子之言似乎还有弦外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