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即刻去五军都督府。”曲朗心头一惊,沉声说道。
忠勤侯谢再义此刻就在五军都督府,刚刚下了值,带着十几个马弁护卫,骑上马返回位于神京城如意坊的住宅。
在京城之中,纵是武侯回府,也不可能说前后带着百十亲卫扈从,那样太过招摇,也容易引起科道言官的弹劾。
而如意坊的住宅,乃是谢再义封侯以后,宫中赏赐的宅邸,修建的轩峻、壮丽,前后几重跨院,谢再义的妻子和孩子都住在府中。
这位当年京营的小校,也渐渐成为大汉朝的公侯高门,等三代下去,子孙养出贵气,倒也可就此称上一句钟鸣鼎食之家。
谢再义沿着轩敞而干净的街道而去,此刻行至一处卖酒的酒摊。
路旁一家悬挂着“老白酒楼”几个大字招牌的酒楼,靠窗的几个青年大汉,端起手中的酒碗,目光盯着那大街上的十余匹骏马。
而谢再义途径而过,几人心神一动。
眼看,就要准备动手。
忽而,几人瞳孔一缩,心头不由大惊失色,分明却见街道的尽头,数十个穿飞鱼服,腰配绣春刀的锦衣府卫快速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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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朗这会儿看向谢再义,道:“谢侯,锦衣府中有些事,还请谢侯去一趟。”
谢再义自是认得曲朗这位贾珩手下的锦衣心腹,面上现出讶异之色,问道:“曲同知,什么事儿?”
曲朗笑了笑,神色不显分毫,说道:“谢侯,有些事儿想要与谢侯商议,先到锦衣府叙话吧。”
谢再义轻轻应了一声,然后随着曲朗快步而去。
“人走了?”此刻,正在酒楼一楼的几人,眉头紧皱,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看不出名堂。
“应是有事。”
“那等下怎么办?”
“先去告诉王爷。”
另一边儿,曲朗则与众锦衣府卫拉着谢再义来到锦衣府官署,引至内堂,屏退了一众府卫,厢房中一时间就剩下曲朗和谢再义两人。
见曲朗如此郑重,谢再义皱了皱眉,心头有了猜测,问道:”曲指挥,怎么回事儿?”
曲朗目光灼灼而视,道:“谢侯可知方才回家路上,有人埋伏,想要刺杀谢侯?”
谢再义:“……”
定了定神,刚毅、沉静的面容上现出一抹不解,说道:“为何会刺杀于我?”
曲朗沉吟片刻,凑近而来,压低声音说道:“最近京中想要借上皇出殡图谋不轨,加害圣上,而谢侯是京营主帅,等刺杀谢侯,京营也就无人主持大局,正好便于彼等起事。”
谢再义闻言,心头不由掀起惊涛骇浪,沉声说道:“节帅离京之前,就曾提及此事,并叮嘱我要严防宵小歹人作祟,曲指挥如今已经得到具体线索?可知是何人所为?”
曲朗低声道:“是齐王,联络忠顺王一脉,想要在明日上皇出殡之日,图谋不轨。”
谢再义面色变幻了下,皱眉道:“他们怎么敢?”
齐王陈澄此刻的确是在京城之中,明眼人都看出来,齐王无缘东宫之位。
曲朗道:“谢侯,现在不是说这些时候,你我速速前往宫中,禀告圣上。”
谢再义定了定心神,沉声道:“曲将军,先进宫。”
二人说着,也不多言,然后进入宫苑。
……
……
宫苑,坤宁宫
崇平帝正在与宋皇后叙话,端容贵妃则是在一旁作陪,几人说着话。
明日就到了出殡之时,宫中诸事繁芜,可谓千头万绪,宫婢和内监已经开始准备相关事宜。
就在这时,戴权从外间而来,柔声道:“陛下,锦衣府和忠勤侯说有要事求见陛下。”
崇平帝闻言,愣怔了下,清声道:“宣二人至内书房。”
说话之间,转眸看向一旁的宋皇后,柔声说道:“梓潼,我去去就来。”
“陛下去忙吧。”宋皇后雪肤玉艳恬静、温婉,目光莹润如水,柔声说道。
她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将她有孕的消息告知陛下,只能等上皇下葬以后了,那时候再让太医诊断出来,也就水到渠成了。
大明宫,内书房
崇平帝在内监的簇拥下,在条案之后落座下来,看向谢再义以及曲朗,问道:“谢卿与锦衣府指挥一同进宫,所为何事?”
曲朗看了一眼崇平帝左右侍立的侍卫。
崇平帝示意戴权,戴权吩咐内监以及宫人退出内书房。
曲朗拱了拱手,压低声音说道:“陛下,据线报,有歹人想要趁明日上皇出殡,袭杀陛下,谋反作乱。”
崇平帝闻言,身形猛然坐直几分,原本有些疲惫的眸光闪烁几下,问道:“竟有此事?”
曲朗沉吟片刻,说道:“陛下,此事已有七八分确定,纵然只是怀疑,微臣以为,仍需警惕,甄别。”
崇平帝面色不由变幻了下,目光就有些阴沉不定,看向一旁的戴权,轻声说道:“戴权,可有此事?”
这时,戴权“噗通”一声跪将下来,朝着崇平帝叩首不停,急声说道:“陛下,奴婢这几天一直忙着宫中上皇丧礼,实不知竟有此事。”
这样大的事儿,他作为内卫统领,竟浑然不知,实有失察之责。
崇平帝脸上阴沉不定,目中冷色涌动。
先前皇后遇刺,上皇遭人下毒,就可见陈渊等废太子、赵王余党暗中图谋不轨。
崇平帝道:“可知何人所为?”
曲朗迟疑了下,低声说:“圣上,线报是从忠顺郡王府传来,应是齐王与忠顺郡王父子暗中。”
崇平帝闻言,心头也是一惊,脸色刷地阴沉如铁,额头青筋暴起,目光择人欲噬,冷声道:“齐王陈澄?他怎么敢?”
是了,他让魏楚两王进军机处,唯齐王因为当初东城三河帮一事,见自己没有入主东宫之机,趁着上皇驾崩之时,行雷霆一击,逼迫他退位荣养。
这位中年帝王在潜邸之时就擅使阴谋,甚至自己都是政变上位,一下子就理清了其中的关要。
曲朗拱手道:“圣上,线人只是说齐王和忠顺郡王两人暗中勾结,但具体如何谋划,却并未有细情。”
谢再义浓眉之下,目光炯炯有神,沉声说道:“圣上,歹人既已暴露行迹,明日不再出殡,即行抓捕拷问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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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平帝摆了摆手,瘦松眉之下,目光明晦不定,幽幽说道:“不要打草惊蛇,明天照常出殡。”
谢再义:“……”
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是引蛇出洞?
崇平帝冷声道:“朕要看看,京中还有多少乱臣贼子,会随同附逆,只有千日作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除了明面上暴露出来的,还有多少人藏在下面暗流涌动,京营究竟还潜藏着多少附逆齐王、忠顺王的贼子同党,如果现在不让他们跳出来,一网打尽,等他们蛰伏起来,暗中谋害他与后嗣之君,将影响大汉的中兴大业。
最好这些乱臣贼子都一一跳出来,他再一网打尽!
这位帝王原本就是善于权谋,这等宫廷政变、大风大浪的场面在过往的生涯中,不值一提。
曲朗却面色倏变,说道:“圣上,如此一来,可能会造成京中大乱,而且圣上身履险境,并非明智之举。”
钓鱼虽好,但也容易造成混乱,而抓捕齐王、忠顺郡王等一干逆党,然后严刑拷问,又难以肃清所有阴谋叛乱分子。
“不要怕乱,大乱之后方有大治,朕要看看,这个京城还有多少乱臣贼子图谋不轨。”崇平帝眉眼间煞气一闪而过,周身笼罩的寒意几乎让殿中几人心头一突。
至于他的安危,自会有人护卫。
其实,魏岚先前所言只是简略提及齐王和忠顺郡王会在太上皇出殡的那一天搞事,但中间会有多少党羽参与,并没有提及。
而崇平帝显然想要以此一举彻底清除盘踞在京城中的宵小歹人,从此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些叛党逆臣。
说着,崇平帝凝眸看向谢再义,目光现出几许欣赏,沉吟说道:“忠勤侯,朕授你调兵金牌,着你在京营调拨兵马,随时弹压京营变乱。”
谢再义拱手称是。
而后在崇平帝的示意下,戴权去往一旁的书柜夹层,取出一个锦盒,从中取出金牌。
崇平帝沉声道:“曲朗,你派遣锦衣府卫府卫,严密监视宫门守将,以及跟随忠顺郡王和齐王等人。”
如果那孽子想要谋逆,显然宫门的护卫大概是不可靠了,但具体谁是内应,还需甄别。
而后,这位向以权谋着称的帝王有条不紊地迅速布置相关。
这时,戴权也在一旁领了差事,负责皇宫内女眷的安全。
待到谢再义以及曲朗离去,崇平帝面色阴沉如铁,伸手猛地拍了一下桌案,目中寒芒闪烁。
陈澄,竟行此悖逆之举!
还有陈荣父子,竟敢谋逆,朝中还有多少人与他们勾结一起,想要试图行刺于他?颠覆大汉社稷?
这位帝王原本就是多疑猜忌的性情,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还会有多少野心家在暗中谋害自己。
并且打算利用这次出殡,将背后的奸党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