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婵月粉腻脸蛋儿上红晕团团,吐了吐舌头,道:“那就点个《白蛇记》。”
晋阳长公主眉眼流溢着微笑,拿出毛笔勾了,然后递给怜雪,拿起一旁的花生剥了壳,放进嘴里吃了。
至于宝贝儿子,担心受了冷,让嬷嬷抱着在里厢哄着。
晋阳长公主说着,递过去一个剥好的花生给那少年,轻笑道:“尝尝。”
贾珩接过花生,温声道:“我自己来就好。”
元春在一旁看着那蟒服少年,美眸盈盈如水,花生多子,等会儿她要不要也多吃一些?
夫妻二人在后院听着戏曲,及至晌午时分,一同吃了饭菜,待到午后。
外间女官来报,宁国府打发了人,前来禀告贾珩相关事宜。
原来,凤姐见李林二人有事寻贾珩,先招待两人在宁国府用了午饭,而后待午后品茗之时,就打发了人过来寻贾珩。
贾珩迎着晋阳长公主的明媚目光,心底不无歉意,说道:“晋阳,我先过去看看。”
大年初一都挡不住有事儿羁绊、缠绕。
“去看看吧,不定有什么事儿,正好本宫也有些乏了,陪陪宝儿说说话。”晋阳长公主笑了笑,柔声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李婵月,然后出了厢房,说道:“我先回去看看。”
说着,骑着马匹前往宁国府。
宁国府内,花厅中——
李守中与林如海刚刚用过午宴,两人品茗叙说朝廷的动向,如今朝野瞩目的就是崇平开年之后将要推行的新政。
李守中叹了一口气,感慨说道:“几场战事下来,国帑耗费不知凡凡,也到了休养生息之时了。”
林如海点了点头,说道:“国家蓄积财货,原就是内理民政、外御虏侵,去年除却西北葬送数万京营精锐外,国帑每一两银子都花在刀刃上,再说开源例项也颇多,这都是国库殷实的长足之基。”
李守中点了点头,赞扬说道:“子钰整饬盐务、开设海关,为国家广辟财源,才略不仅止于带兵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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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子钰不同于以往几代荣宁两府之主,不仅长于兵事,还在经济理财一道上颇有独到一面。
当得上一句管乐之才。
林如海深有同感地感慨说道:“是啊,我等虽是两榜进士,但论及治政理财,经略一方,也多有不如。”
如果贾珩仅仅是简单的武勋,显然成不了什么大的气候,也无法笼聚仁人志士。
因为就不是一方政治集团。
李守中点了点头道:“是啊。”
如果在先前未曾履任安徽之前,这位自视甚高的金陵名宦还不信,但这半年的封疆经历,让李守中知道贾珩在盐务、河务,一路披荆斩棘,廓清积弊,是何等的魄力和能为。
而就在这时,外间的嬷嬷高兴说道:“大爷回来了。”
此刻,贾珩进入屋内,看向相迎而出的李守中以及林如海,拱手道:“李世伯,林姑父。”
“子钰。”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唤着那蟒服少年,然后目光复杂地看向那面容清隽,身形高挑的少年。
眼前少年,自西北返回未久,马不停蹄地前往闽粤海域,驱逐红夷,为大汉开疆拓土。
贾珩与李林二人寒暄而毕,落座下来,说道:“姑父,今个儿过年,怎么没有在家休息?”
“过来和你商量商量,海关税务总司今年的税目账册出来了,关银高达五百万两,这还是因为闽粤沿海战事受到影响。”林如海面上带着爽朗笑意,轻声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如今海贸繁荣,如果真到了一天,关银堪抵朝廷一半税收,那时候,天下百姓的日子就更好过了。”
晚清是因为面对整个西方的出口贸易,那个关税数额多半是比不上的,但六七百万两,努力一下还是能够做到的。
李守中也在一旁心头暗惊,虽然知道海关税收可谓财源广进,但如此之多的数字,却更为直观的冲击。
贾珩道:“海贸以及其他盐铁之税眼下还算小头儿,田亩之税未来仍是税源主力,等什么时候商贸大兴就好了。”
张居正一条鞭法清丈田亩以后,清查出隐匿田地近三亿亩,几乎是后世耕地红线的六分之一到七分之一。
而彼时万历年间,朱明已经定鼎二百年左右,可以说土地兼并已经到了积重难返的地步。
不过,纵然查出隐匿田亩,大概也就在两亿亩左右。
李守中闻言,说道:“商贾奸猾,人心丧乱,那时于社稷才有动荡。”
其实这也是读书人的普遍看法,严重制约了商品经济的繁荣,导致明清时期的资本主义始终停留在萌芽阶段。
贾珩道:“重本务农不错,但如果天下之皆想着读书做官,置田营产,天下土地有数,富者阡陌纵横,穷者无立锥之地,治乱循环,层出不穷,至于商贾奸猾,人心败坏,国家法度正是为此而设,又何惧之有?所谓,轻关易道,通商宽农,无农不稳,无商不兴。”
其实,他以前论证过,治乱循环的根本缘由在于人性的贪惰,只是恰恰在封建社会以土地兼并的形式表现出来,因为土地是最大的财富源泉。
但并不意味着,不能避免因为土地动荡导致的失序。
李守中听着那少年的话,面上若有所思,默然片刻,问道:“子钰,闽粤海上的海寇彻底清剿干净了吧?”
贾珩道:“海疆寇氛已清,以后海贸诸事,当再无桎梏。”
李守中点了点头,说道:“大员岛之上岛夷杂居,以后抚治安民也多为不易,朝廷应会拣选能臣干吏入岛为巡抚。”
贾珩道:“眼下还在清理岛上夷寇,等朝廷试行诸般新政,当在今年开春了。”
众人说着话,贾珩也向李守中问明来意。
李守中叙说完毕,沉吟说道:“军屯之事,高总督那边儿的建议,先放一放。”
贾珩沉吟说道:“此事我会向京中上疏,亲自督办,正好初四、初五将会与江南、江北大营商议整个江南地区的海防、城防警备事宜,清查军屯事宜,至于其他省份,需要重点突破,因时因地施策。”
陈汉沿袭朱明之制,地方卫所实行军屯,以粮田自给自足,如今也是该逐步清理的时候,不仅是地方军屯,还有边屯,这些都是一笔烂账。
先前他都不敢碰,因为没有威望,现在的他就是大汉军方第一人,有些地方就可以适时插手。
可以说,先前的陈汉虽然在贾珩的带动下打了几个胜仗,但远远没有到扫除积弊的地步,只是在贾珩的主导下,将京营、盐务、河务稍稍整饬一些,暂时重塑了中枢威信。
而原本就没有梳理清楚军屯以及地方卫所的战力问题,如同医疗反腐之前,还没有渗透到这个其他领域。
李守中点了点头,说道:“子钰如能扫除兵部以及地方卫所靡费军饷的积弊,每年,这就是开源之外的节流了。”
林如海手捻颌下胡须,说道:“李兄所言不错,这就是开源节流,国家虚耗钱粮,不知有多少银饷养肥了这些地方上的卫所军将,如先前杭州府,贼寇登岸而来,如非江南水师及时赶到,恐怕会酿成一场城破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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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卫所吃空饷以及人员冗余,但真正有了事儿又顶不上,这些肯定要即行治理。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江南的事儿,有些是兵部职权,还要交付军机处共议,李伯父也写一封奏疏,提及军屯在推行新政一事上的阻碍。”
他虽是军机大臣,但想要全面向文官负责的兵部插手,还是要做一些铺垫工作,起码靠他一人之力,根本无法向庞大的卫所军屯体制宣战。
纵然督问新政之权,也不能擅自行事,还要给天子勤汇报最近新政事宜。
李守中道:“子钰放心,我回去就写奏疏。”
贾珩道:“至于相关干吏,还是得号召为府县各级官员培训,提拔一些清廉齐整,世伯是有正五品官员以下的保举权的吧。”
巡抚属于钦差,肯定要掌握一定的人事权,这个基本就能覆盖到州县一层,这也暗合所谓省管干部。
如两江总督更是有四品官员的罢黜之权,知府这一级都能调换,而其他如藩臬二使,更是逢劾即倒。
李守中点了点头,说道:“目前发现一些实心任事,为新政奔走的官员。”
林如海看向那少年,暗道,子钰这是授以为官之道了,一省封疆大吏的确该是杀伐果断,善用赏罚。
而手里的人事权,甚至比王命旗牌还要好使,所谓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
贾珩目光平静地看向李守中,道:“等过段时间,我亲自去一趟安庆府,太平府,实地走访一些军屯情况。”
李守中毕竟是清流出身,一直在翰林院、都察院、国子监磨勘、辗转,面对地方诸侯,的确欠缺了一些手腕。
说白了,就是治政风格偏软,他去趟安徽也是给李守中站台。
嗯,他并无其他奢求,让李小纨好好回报一番就是了。
李守中点了点头,心头感激,对贾珩郑重道谢。
而后,李林二人又与贾珩说了一会儿话,见暮色四合,傍晚时分,倒也告辞离去。
贾珩目送着几人离去,转而返回后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