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珩道:“婵月也大了,为何不亲自去问问?”
这种事,其实亲自去问比较好。
李婵月小脸上现出怅然之色,抿了抿粉唇,柔声道:“娘亲不会告诉我的。”
她其实也有些不想直接问娘亲,否则,以后该如何相处?
贾珩想了想,道:“等将来合适的时候,我再帮你问罢,让你也心里有数,好了,咱们先回去。”
两人说着,马车驶在一座府宅门前,贾珩挽着李婵月的手,进入厢房。
夫妻二人回屋歇息,自也不提。
……
……
神京城,大明宫
一方黄花梨的书案之后,崇平帝一袭黄色袍服,端坐其间,眉头紧皱,放下手里的奏疏,正是贾珩递送而来的请罪奏疏,其上叙说了杭州府遭遇豪格围攻,宋皇后遇刺的详细经过。
崇平帝冷硬、黢黑的面容之上怒气翻腾,沉喝道:“前赵王之子陈渊,竟然还在兴风作浪!内卫和锦衣府是干什么吃的?”
戴权心头“咯噔”一下,“噗通”一下跪将下来,急声道:“陛下,前赵王之子先前藏匿至深,奴婢已经派人查访,但彼等藏匿至深,微臣也无可奈何。”
崇平帝冷声道:“此人犹如毒蛇,择机而噬,南省的都指挥使尚勇可有追查的线索?为何还能让刺杀之事发生?”
戴权轻声说道:“陛下,尚都指挥使尚无奏报。”
崇平帝冷声说道:“他是老了!”
“调派人手,搜捕前赵王余孽,另外给贾子钰送信,自江南江北大营抽调骁锐保护皇后,不可再有闪失!”
戴权连忙拱手称是。
崇平帝道:“同时锦衣府、内卫、京营抽调精锐,保护在京藩王宗室,对宫中饮食全力查察,不得有半点儿闪失!”
这位帝王既然知道是赵王陈渊刺杀宋皇后,情知就是冲自己而来,心头已提起十二分的警惕。
因为这等暗算手段,都是雍王在潜邸之时玩剩下的。
崇平帝想了想,又唤住戴权,沉吟说道:“召内阁拟旨,贾子钰收复台湾,驱逐红夷,击破女真酋王所领虏寇,允其先前所请,因军功不再晋爵,诏旨赐婚乐安郡主,班师回京之后,择吉日完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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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出了刺杀之事,朝野之间只怕会以此离间他与子钰,不过子钰连番大战,对军中掌控渐深,再执掌锦衣府的确是有些不合适了。
至于贾珩先前所请,是指在西北之战以后,向宫中求婚陈潇,崇平帝在纠结多日以后,终于赐婚,但名分承嗣的问题,崇平帝显然没有想到。
毕竟宗室血脉,岂是寻常人能够染指的?
而这也无疑是一颗巨石投入平静湖面,可以在短时间吸引着朝堂的瞩目,转移宋皇后被行刺的影响。
只是宝钗……却再一次阴差阳错,名分之事化作泡影。
戴权闻言,白净面皮微微一顿,心头不由一惊,拱手说道:“奴婢遵旨。”
崇平帝面色阴沉了几许,缓缓返回后宫不提。
后宫,福宁宫
而宫中的端容贵妃快步迎了上去,丽人尚不知宋老太公病逝的消息,正在训斥着八皇子陈泽。
“泽儿,这大冬天的跟着那些侍卫舞刀弄枪的,成何体统!”端容贵妃幽丽玉颜上清霜宛覆,对不远处的小童说道。
陈泽垂下脑袋,低声道:“母妃,习武可以强身健体,增强气魄,我也像姐夫那样允文允武。”
端容贵妃秀眉紧蹙,道:“你什么都给你姐夫学,他是要在外面行军打仗的,你以后多读写书,识些经义,孝顺你父皇。”
“娘娘,陛下驾到。”这时,内监尖锐的声音自廊檐下响起,众内监簇拥着崇平帝进入福宁宫。
“容妃,与泽儿说什么呢?”崇平帝将陈渊乍现的怒火暂且压下,问道。
端容贵妃道:“泽儿想要习武,臣妾正说他呢,他现在人大了,愈发有主见了。”
崇平帝面上带起微笑看着自己的小儿子,说道:“泽儿为什么要学武啊?”
“姐夫能文能武,我将来要像姐夫一样,为父皇分忧。”陈泽声音清脆说道。
崇平帝闻言,面上笑容凝滞了下,目中晦暗几分。
子钰的确是经天纬地之才,允文允武,如果他百年之后,后世子孙哪个能驾驭住这样的臣子?
其实随着时间过去,尤其是新政顺利进行,四方战事渐平以后,崇平帝心底的一丝猜忌也渐渐浮起。
贾珩虽然各种自污,但只是降低危险性,并不是帝王从此高枕无忧,再不猜忌。
伴君如伴虎,而尤其是自身拥有威胁老虎的能力,老虎不定哪天心思就有所改变。
比如方才陈泽仅仅是无心一句话,崇平帝就心底深处开始泛起嘀咕。
女婿比自家几个儿子都能干,还这般年轻……
待哄过陈泽以后,崇平帝看向端容贵妃,说道:“子钰刚刚来报,梓潼在南方太湖遇刺,幸在有惊无险。”
端容贵妃闻言,玉容微变,说道:“陛下,姐姐她遇刺了,可有大碍?”
“没什么事儿,只是受了一些惊吓。”崇平帝叹了一口气,说道。
端容贵妃拧了拧眉,问道:“陛下,究竟是何方歹人所为?”
“赵王之子陈渊。”崇平帝阴沉着脸,冷声说道。
端容贵妃悚然一惊,道:“这……这?”
“他先前就袭杀楚王,如今又打起了皇后的主意,最近宫中要防卫歹人,容妃与泽儿最近待在宫中,不要胡乱走动。”崇平帝面色阴沉如铁,说道。
端容贵妃道:“陛下也要多加小心。”
崇平帝面色淡漠,说道:“这些宵小伎俩还奈何不得朕!”
端容贵妃玉容现出担忧之色,抿了抿粉唇,欲言又止,没有继续相劝。
……
……
随着时间过去,京城中也在传扬起宋皇后遇刺的消息,而正如江南科道御史一般,开始纷纷上疏弹劾。
有的说贾珩纵容豪格领女真兵马进犯杭州府,有的说贾珩没有履行锦衣都督职权,不能及时查察奸凶,提前防备。
一时间,京中的文官,俨然将贾珩当做罪魁祸首,将宋皇后遇刺的罪责全部推到贾珩身上。
其实,这就是借机发难。
因为整个崇平十六年,大汉朝堂文武万马齐喑,唯贾珩一枝独秀,爵位节节攀升,将整个文臣弄得灰头土脸,面上无光。
而现在好不容易得了错漏,自然要大书特书。
韩宅,书房之中——
因为室内四方放着炭火盆,炭火熊熊,故而温暖如春,而室内雕花玻璃凝结了一层霜花。
韩癀一身儒生常服,坐在一张梨花木椅子上,手捻胡须,顿住不语,而儒雅面容上满是思忖之色。
不远处自山西平阳府回京至吏部述职的颜宏,压低了声音,劝说道:“兄长,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韩癀抬头看向颜宏,摇了摇头,说道:“虽然歹人暗中行刺,但皇后娘娘有惊无险,此事仍有可开脱之处。”
正如韩癀所言,宋皇后毕竟没什么事儿,而且在不久以后,宋皇后就会递上一封奏疏,提及不关贾珩之事。
颜宏冷声道:“去岁楚王遇刺,嗣子殒命,今日皇后遇刺,差点儿酿成震惊朝野的祸事,可见卫国公因领兵事,已无暇顾及锦衣府侦警歹人诸事,应该交卸差事,另委贤才,保护皇室宗藩。”
颜宏面色一整,又正色说道:“兄长,卫国公外领京营,内掌锦衣,如今正是去其权柄,为社稷消除隐患之时。”
韩癀点了点头,说道:“可以借此弹劾,但能否逼迫其交卸锦衣差事,不要过多奢望,卫国公大功未赏,又刚刚击退来犯的俘寇,而皇后娘娘虽然遇刺,但得其人及时相援,有惊无险,大体上是没有过错的。”
虽然他觉得宫中未尝没有猜忌,但仅凭此由,还不足以让宫中夺去卫国公的锦衣职权。
颜宏低声道:“兄长,这次朝臣弹劾,至少也是提醒宫中有所警惕,不可再任由其人做大,来日危及社稷。”
韩癀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但愿如此吧。”
卫国公提出的四条新政,已经在河南、江苏两省推广成功,一旦在全国推行,势必在天下百姓心中,威望日隆,危及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