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方大将比想象中的要警觉许多,这还是他头一次失手。
贾芳与董迁、贾菖等将也各自领着一路兵马,与多尔济以及诸大将交起手来。
“杀!”
杀声震动四野,兵器入肉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方是先发制人,趁着蒙古诸番族造成的混乱趁势掩杀,一方是兵马众多,韧性不凡,随着双方交手,一开始势均力敌,但汉军渐渐占据上风。
这时,温春神情愈发警惕,瞥了一眼刚才策马而来的汉将,驱驰着手下兵马向汉军迎击而去,情知自身武勇难以相抗,遂不再打算与其单挑。
而谢再义经过来回几次冲锋,在取得了一些战果以后,因为暮色四合,朗月当空,命令手下鸣金,大队骑军向东面而去。
此刻,双方都杀红了眼,自然不好赢了之后就打开城门返回城池,只能远离战场游荡,等待天黑,再进城歇息。
待谢再义领手下万余骑军则是一个绕圈以后,从城池东面返回城中。
而此战,和硕特蒙古与准噶尔蒙古以及蒙古番族,一共伤亡了三四千人,不仅是蒙古番族,准噶尔与和硕特同样伤亡不少。
如果算上前些时日攻城多天,伤亡的一两千人,原本的兵力优势在这一刻渐渐抵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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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及至夜色低垂,多尔济将气喘吁吁地挽着马缰绳,进入军帐,对温春道:“兄长,汉军已经逃了。”
“追不上了,派出游骑斥候,监视汉军动向,其他不用理会,先回营扎寨罢。”温春面色不大好看,似乎还对先前的一箭心有余悸。
多尔济道:“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去询问各部各部伤亡怎么样?”温春吩咐着一个侍卫。
那侍卫领命去了。
不大一会儿,温春听着各部汇报损失,那张胡须拉碴的脸上,神色渐渐阴沉下来。
可以说,白日的这场战斗交手,如非他反应及时,率手下精锐压了上去,否则,主力大军一个弄不好,就有可能为汉军冲溃。
这些汉军实在不好对付。
察言观色的多尔济担心温春泄气,说道:“兄长,今日的汉军,如汉人的话说,就叫做困兽犹斗,这是猎物最后被捕杀前的最后一波挣扎,等到熬过了这一段,就能将他们剿灭。”
温春目光阴沉几许,低声说道:“汉人比着以往厉害许多了,怪不得辽东的女真人不是他们的对手,女真人比草原的狼群还要凶狠。”
多尔济道:“其实也没有厉害多少,只是他们先前躲在城池里,现在一下子冲出来,我们没有防备,今日又被沙州的人冲乱了阵型。”
温春想了想,说道:“明日再试攻城试试,如果实在拿不下沙州卫城,就返回哈密,汉人这么久了,援兵差不多在路上了。”
“那就听温春兄弟的。”多尔济道。
温春道:“先吃饭罢。”
就在这时,军帐之外传来吵闹之声,间或存在一些骂声,让军帐之中的温春皱了皱眉,喝问道:“怎么回事儿?”
一个侍卫进入军帐,禀告说道:“诸部番族的族长在外间吵闹,说要求见台吉。”
“他们还有脸吵闹,今日的大战,因为他们,我们损伤了多少勇士?”温春面色阴沉,恼火说道。
今日如果不是沙州卫诸番族遇敌以后四散奔逃,冲击了温春所在的兵马队形,也不会造成大败的局势。
温春面无表情地出了军帐,此刻军帐之外,松油火把噼里啪啦响起,火光明亮,将十几位番族族长的面容映照的格外清晰。
原本吵吵闹闹的一众番族族长,见得面上煞气腾腾的温春,嘈杂渐渐平静下来。
但安静不到片刻,一个面容粗犷,高颧深目的中年汉子,高声道:“台吉,我们这次伤亡也太重了一些,明天攻城不能再让我们出兵了,手下的兄弟需要休整、养伤,不能再攻城了。”
“是啊,这几天伤亡太大,手下的人都不愿再顶着箭矢攻城了。”
一时间,在场众番族族长开始纷纷应是。
这几天的攻防也好,还是今日的汉军出城决战,都让在场的蒙古番族损失惨重,有的小部族甚至伤亡一大半,这谁还顶得住。
多尔济振臂一呼说道:“各位,汉人已是陷阱里的野兽,只要大家再加把劲,就能打回沙州卫,夺下卫城之后,也不是本台吉受用,还是你们这些人占据,这些伤亡都顶不住了?”
在场众番族族长,对视一眼。
“可也不能这般打下去,让手下儿郎们歇息歇息。”有人说道。
温春猛然抽出腰间一柄马刀,向着一旁的旗杆砍去,咔嚓一声,在场番族族长面色微变,说道:“谁要歇歇,我让他下去陪陪今日我准噶尔战死的勇士!”
众人悚然一惊,一时寂然无声。
温春怒喝道:“今日汉军不过万人,就打的我们损伤数千,几乎溃不成军,等到汉军主力前来,我们是不是要望风而逃?”
在场番族族长闻言,面上皆有羞愧之色。
温春道:“汉军现在已经陷入绝境,只要大家再用点力气,就能拿下汉军,明日,如果汉军出城,我准噶尔的勇士就与他们血拼到底,如果他们躲在城里,全军押上,要一举夺下城池。”
拖延的越久,汉军离的越近,他需要尽快拿下沙州卫城,不能最终与汉人在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哈密决战。
……
……
待谢再义领手下万余骑军则是一个绕圈以后,从城池东面返回城中。
此刻,沙州卫城,官署之中,灯火彤彤,京营的一众骑将以及董迁、贾芳、贾菖、肖林、王循等将聚之一堂。
谢再义同样正在与一众将校检视着这次出兵的得失。
可以说虽然取得了远较守城的杀伤,但并未达到谢再义的目的,即冲溃和硕特蒙古和准噶尔蒙古的骑军。
董迁道:“蒙古鞑子知晓我们粮食不多,士气正盛,这样下去根本冲不垮他们。”
谢再义看向贾芳以及贾菖等人,问道:“你们怎么看?”
贾芳道:“都督,今日交手,我军虽然冲溃了一部分和硕特蒙古,但准噶尔的主力伤亡不多,彼等作战悍勇,比之和硕特人还要骁勇善战,快要比得上女真的精锐八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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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与女真、和硕特、准噶尔都交过手的小将,一番对比,感触颇深。
“本将今日也感觉差不多,准噶尔部的骑军战力在和硕特人之上,与女真精锐八旗也能掰掰手腕。”谢再义问道。
贾菖说道:“都督,可以这么说,准噶尔作战勇猛,遇敌之后,并不畏惧,反而战力不凡。”
事实上,准噶尔部的兵卒原就十分勇猛,也不像入主了青海以后的和硕特开始堕落、享受起来,此部常年作训,以备大漠征战。
“准噶尔当为我朝心腹之患。”谢再义说道。
贾菖目光炯炯,朗声道:“和硕特蒙古与准噶尔部的旗帜也不相同,比较起来,三部联军,唯蒙古番族不堪一击,今日冲垮番族联军,影响到了和硕特与准噶尔部的军阵,明日,他们应该就不会如此布阵了。”
这一蒙古番族拖了和硕特和准噶尔的后腿,明日定会变阵。
谢再义道:“明日可能就是准噶尔部为尖刀,那时候才是一场硬仗。”
董迁想了想,说道:“我军在兵力上不占优势,只能积小胜为大胜,这几日的战事已经缩小了兵力劣势,不如再行守城,等待援兵,到时候里应外合,也能一鼓而胜。”
“节帅的援兵还要五日才能到达,还要对蒙古鞑子再多造杀伤才好。”谢再义说道。
战场之上,有的时候也不是个人武勇能够克服的。
王循道:“都督,先等节帅的兵马吧。”
谢再义道:“我就担心闻知大军赶来,两部蒙古比兵马向哈密遁逃,明后两日先行守城,等休养了马力,再继续出城轮换冲杀,蒙古鞑子必然以为我等困兽犹斗,濒死反击。”
众将点了点头。
谢再义道:“不管如何,今日终究是胜了,诸位将军先下去休整,歇息吧。”
待诸将回去休整,谢再义则一个人站在悬挂在墙上的舆图前出神。
虽然飞鸽传书因为保密,没有直接道明情况,但却通过提前约定的暗语,表明贾珩已经离开了中军,前往哈密卫城,而大军会晚一些到达,并且让谢再义领军多拖延一段时间,为贾珩争取时间。
“准噶尔来日危害之烈,只怕不下于女真。”谢再义想起白日里交手的准噶尔部精锐,目光冷芒闪烁,如是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