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府
既已说开了与黛玉的亲事,气氛比之先前更为融洽和亲密了几分。
其实没有那般复杂,以贾珩的权势地位,又给予谋为正妻以及过继一子给林家承继香火的承诺,林如海也不会说什么。
顶多心底腹诽几句,我家女儿这么小,你怎么就下得了手?
但在扬州为官的林如海,说句不好听话,也是见惯了达官显贵喜欢年龄小的白幼瘦。
至于贾珩会不会食言而肥,根本不可能。
林如海转而不提此事,问道:“子玉先前说要北方边事紧急,是北方又出了事儿?”
贾珩也松开了黛玉柔嫩的纤纤素手,当着人家父亲的面,总是拉着黛玉的小手也不妥当。
黛玉这会儿已是低眉顺眼,娴静坐在一旁侍奉着茶水,哪里还有平日林怼怼的风采。
只是粲然星眸看向那眉宇坚毅的少年,芳心涌起无尽欢喜。
心湖中难免回想起当初与贾珩相识的一幕幕,嗯,她早就发现了,珩大哥很早就打着她的主意了。
贾珩道:“也就这几天,女真有意吞并蒙古,等过了十五以后,我就领兵前往大同、太原,及早防备,昨日还和圣上、李阁老商议,这是牵动国运的一战。”
林如海面上现出凝重之色,轻声说道:“子玉为军国重臣,想来对此已有通盘筹划,不知朝廷是怎么个章程?”
当着自家女儿的面,说来都有些惭愧,这等军国大事,他这个当岳父的都没资格与闻机密。
这……
没办法,女婿几是人中之龙。
贾珩道:“与圣上还有李阁老论及此事,已有布置,只是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到时姑父在户部与齐阁老还要尽力操持,不使前线军兵贵粮。”
“国家大事,义不容辞。”林如海面色一整,朗声说道。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如今朝局,南方士人势大,圣上为不使朝局失衡,已在尽力维持,姑父在户部还是当谨慎。”
林如海道:“我回京这段时间,与友人见面,也看出一些苗头,既同为大汉臣民,何囿于地域之别?”
贾珩与林如海又聊了几句,笑着说道:“这都近晌了,先去天香楼用饭吧,估计老太太该唤着了。”
今日是上元佳节,中午荣宁两府一同吃饭,然后看一场戏,晚上再看看烟火,猜猜灯谜,随着一众金钗放放花灯。
林如海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一旁温宁淑雅的黛玉,说道:“玉儿,一同过去罢。”
黛玉“嗯”了一声,玉颜微红,芳心欣喜不已。
会芳园,天香楼
此刻,戏台已经在天香楼前的空地上搭就起来,而天香楼二楼,凤姐正在一脸带笑地唤着平儿准备着戏台,丫鬟和嬷嬷向阁楼之上递送着茶点果蔬。
阁楼之中,贾母坐在罗汉床,身后是鸳鸯、琥珀等众丫鬟捏着后背,而左手边儿的绣墩上是穿着绫罗绸缎衣裙的邢王二夫人以及薛姨妈,右边则是秦可卿、李纨、尤氏、尤二姐、尤三姐。
除此之外还有贾政的小妾赵姨娘和周姨娘,只是赵姨娘在不远处坐着,不时偷偷瞥着脸上带着微笑的王夫人。
偶尔见到说笑活跃气氛的凤姐,鼻翼中轻轻冷哼一声。
不远处还有一众钗裙环袄,争奇斗艳,姹紫嫣红,宝钗、宝琴两堂姐妹、三春、湘云、纹绮、兰溪以及邢岫烟等。
而在阁楼庭院中,贾政、宝玉、贾环、贾兰、贾琮则坐在桌子旁,同样听着从江南采买的戏班子唱的戏曲。
“珩哥儿还没过来?”贾母放下手中的茶盅,好奇问道。
这等热闹的节日,如果没有贾珩这位贾家族长在,在贾母眼中总觉得差了几许热闹。
凤姐一袭银红底子凤凰牡丹刺绣对襟出风毛褙子,里面着白绸撒金竹叶立领衫子,下穿一条深紫马面裙,将包裹的更见酥翘。
而那张经了滋润的艳丽玉容,华艳生光,笑意明媚说道:“老祖宗,已经打发人去唤了。”
贾母笑道:“今天是难得热闹。”
宝钗在下首绣墩坐着,看向一旁的自家堂妹宝琴,一身粉红色袄裙,好似一树艳媚红梅,如果再加上那丰腻雪白的脸蛋儿,恍若瓷娃娃般,轻声说道:“琴妹妹,见到林妹妹了吗?”
宝琴梨芯脸蛋儿上见着认真之色,纤声道:“我也没见着,姐姐不是打发人去唤了吗?”
反正她瞧着堂姐和林姐姐关系最近挺亲近的,两个人倒像是亲姐妹一般。
宝钗抬起螓首,看向自己的贴身丫鬟莺儿,水润杏眸中带着询问之色。
莺儿压低了声音说道:“好像是林老爷来了,大爷去迎着了。”
探春凑将过来,轻笑道:“我来的时候瞧见了,珩大哥与林姐姐去见林姑父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宝钗莹润眸子波光闪了闪,心头涌起一股猜测,道:“原也该过去看看的。”
宝琴听着宝钗叙说着,不由拿起桌子上的一块儿点心,正在小口食用着,粉唇微启,雪肤映衬,斯文小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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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钗看向宝琴,轻笑说道:“琴妹妹这是饿了?”
自家堂妹吃的胖都都的,也不知怎么嫁出去,这几天妈还说老太太好像想把妹妹和宝玉撮合一块儿。
宝琴笑靥烂漫,甜甜说道:“二姐,早上只喝了一碗粥,我吃点儿点心垫垫。”
“妹妹还是少吃点儿甜食,容易长胖,太胖了就不好许人家了。”宝钗小声打趣说道。
宝琴脸颊微红,攥紧了掌中的手帕。
这要她怎么解释,她已经认准了堂姐夫?堂姐夫抱着她的时候,还说她胖点儿摸着柔软一些呢。
哎呀,她怎么当着二姐的面想着这个?
另一边儿,湘云拉着诺娜的手,红润如霞的苹果圆脸饱满莹润,说道:“你没有见过放花灯吧?”
诺娜摇了摇头,说道:“我们那不过元宵,见着汉人放着海灯,沿着海浪能飘很远呢。”
邢岫烟这时与甄兰和甄溪两个人则是坐在一块儿,宁静玉容上现着恬然之态。
甄兰道:“岫烟姐姐是苏州人氏?”
相比钗黛等人的名分早定,云琴二人的活泼烂漫,甄兰发现自己其实还是与邢岫烟这样闲云野鹤的女孩儿聊的开一些。
其实就是凤姐也比较喜欢邢岫烟不争不抢的性子,勾心斗角已经很累了。
邢岫烟柔声道:“在苏州那边儿长大。”
甄兰看向眉眼如画、气质如兰的少女,柔声道:“苏州那地方我也去过,虽言姑苏烟雨,但不乏浮丽奢华,却未见着如姐姐这样澹泊的。”
甄溪轻声道:“岫烟姐姐做的那首咏红梅诗,我最喜那一句,看来岂是寻常色,浓澹由他冰雪中。”
这是说着前不久,梅花诗社开社,在芦雪庵之时,邢岫烟做的一首诗。
邢岫烟目光平静,脸颊似有丹霞之色,轻轻柔柔道:“信手涂鸦之作,不当方家之眼,如说咏梅之诗,听去岁时,珩大爷填了一首咏梅之词,颇见风骨。”
甄溪稚丽的容颜上浮起浅浅笑意,道:“那首诗我瞧了,写的真好。”
甄兰轻声说道:“说起卜算子咏梅,倒是有一首前人所填之词,可配岫烟姐姐的气韵。”
邢岫烟诧异地看向甄兰。
只听甄兰轻声说道:“松竹翠萝寒,迟日江山暮。幽径无人独自芳,此恨凭谁诉?似共梅花语,尚有寻芳侣。着意闻时不肯香,香在无心处。”
甄兰显然也是饱读诗书的,此刻笑意盈盈地看向邢岫烟。
邢岫烟含羞说道:“兰妹妹过誉了。”
而不远处的李纹和李绮姐妹也在一旁听着,这是两个小丫头第一次赶着这样的热闹。
另外一边儿,贾母面上笑意繁盛,看向下首坐着的秦可卿,道:“初一祭祖的时候,珩哥儿就不在府上,这十五总算是回来了,一家人也能好好团聚团聚。”
秦可卿笑着点了点头,心底却轻轻叹了一口气。
回来不久之后就要走了,自成亲以来,聚少离多。
凤姐在一旁笑道:“珩兄弟忙的都是国家大事,难免劳累辛苦了一些。”
正在说话的空档,林之孝家的上了楼梯,脸上见着笑意,说道:“老太太,大爷和林姑娘他们过来了。”
贾母笑道:“可卿,人来了,咱们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