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仗就不知道朝廷的实力,一旦暴露了实力,那么给了海寇信心。
贾珩闻言,沉吟片刻,看向眉眼英丽的少女,点头道:“有这个可能,但不能因噎废食,坐视海寇壮大,我给浙江巡抚詹以恭书信一封,道明利害,以防守为要,谨慎出兵,同时派锦衣府探事先摸清虏寇盘踞的区域和落脚点。”
现在的关键是江南江北大营的水师还未彻底建好,还有跨省指挥,军令不一的问题。
“等会儿还要向朝廷上疏一封。”贾珩低声说着,然后拿过一份舆图,这是江浙沿海的舆图海防,在蜿蜒绵长的海岸线上,星星点点标记着兵力部署。
“江浙海寇加起来应该有两三万人,如果再向粤海等地联络余寇,还有朝鲜水师,对我江浙之地造成袭扰,但应该不会登岸。”贾珩眉头紧皱,低声道。
陈汉舟船水师废弛,久疏战阵,如果只是依托海岸线警戒,那么就是被动挨打的局面。
陈潇道:“现在江南江北大营水师加起来也不过一万多人,哪怕对上海寇,兵力也并不占优。”
贾珩点了点头,目光从南方海域掠向北方草原,低声道:“俟南国有警,虏寇再策应北方之地,会更加棘手。”
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南边大战一起,女真在北方还可能有军事行动,比如趁机进攻漠南蒙古,为来日全面侵略汉土做好准备。
“南方之战,的确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陈潇清眸闪了闪,目光同样落在舆图之上,低声说道。
贾珩道:“这边儿的事儿交代完毕,咱们就前往濠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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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会儿也不可能等着晋阳来了之后再走,而应是尽快将红夷大炮以及相关火器制艺引进过来。
陈潇道:“金陵也需要一个留守之人,如果多铎听闻你不在金陵,又乘机兴师来犯,这种可能也不得不防。”
先前的海门大捷,从本质而言是贾珩凭借着江北大营的兵马打赢的,江南大营的兵马刚刚整训,还未形成战力。
贾珩道:“以江北大营的水师抵挡,再有步骑接应,并无大碍,金陵的江南大营,瞿光就可以担当大任,而且,我前不久用飞鸽传书给京营方面临时调拨一批将领,他们已经以快马赶来路上。”
先前,他给崇平帝的飞鸽传书中,提及借调谢再义以及蔡权二将,南下领兵相援。
“多铎如是在沿海登陆骚扰,朝中恐还有非议之音,如是催兵进剿,瞿光一个河南都司的都指挥使,未必抵挡住压力。”陈潇提醒说道。
贾珩面上现出思索,片刻之后,说道:“我还会上疏和飞鸽传书给天子,朝廷那边儿不用担心,其实上一次上疏就提及到江南大营的军力问题,朝中方面,天子不会贸然出兵,而且多铎那边儿整合兵力也需要时间,我们尽快回来就是。”
陈潇说的是一种可能,在他去濠镜的时候,多铎又领兵袭扰江南、浙江,袭扰浙江还好,如是江南,那时朝廷方面的舆论压力会给到江南大营,然后金陵再出昏招。
不仅要考虑到敌手,猪队友也要在算计之内。
“如果引来红衣大炮,广东也要准备船只、骡马,从粤海运送过来。”陈潇低声说道。
贾珩道:“这些都是小事,眼下将姑苏海防防务布置妥当,我先前用飞鸽传书,已从京营调拨几人南下,然后,咱们回金陵之后,料理盐务手尾以后就去濠镜。”
盐务新制,他已经完全托付给林如海和齐昆,而且他也不可能事必躬亲。
对于军务,无非江南大营六卫,江北大营五营的领兵权,瞿光与安南侯统帅江南大营,江北大营则是由河南方面来的部将以及水裕暂领。
然后就是待谢再义以及蔡权等将,从京中以快马迅速赶来,接管江北大营。
陈潇点了点头,道:“你有打算就好。”
贾珩轻声说道:“跑了一天了,你好好歇歇,我去看看林妹妹。”
陈潇:“……”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就是一晚时间过去。
翌日上午,贾珩在鸳鸯侍奉下,换了一身蟒服,准备前往会稽公主驸马府上。
鸳鸯低下螓首,给贾珩腰间悬挂着一个刺绣精美的香囊,扬起白腻的鸭蛋脸蛋儿,问道:“大爷,中午还回来吗?”
贾珩轻轻抚着少女的脸蛋儿,笑了笑道:“中午可能不回来了,你和林妹妹不用等我。”
鸳鸯目光羞喜地应了一声,柔声道:“那我和林姑娘说说。”
贾珩说着,在一众锦衣府卫扈从下出了林宅。
会稽驸马府
后堂之中,一座典雅精致的水榭坐落在湖边,微风吹过湖面,水面荡起圈圈涟漪,而碧波澜澜的湖面上,鱼符轻轻动了动,继而竹竿勐地抬起,一条两寸长的鲢鱼出了水面,鳞片在金色晨光中熠熠生辉。
随着一声小童拍掌的欣喜声音,道:“爷爷,是一条白鲢。”
会稽驸马郭绍年此刻也从藤椅上起身,侍奉左右的仆人连忙上前取过鲢鱼,放进水桶。
这位前盐运使,年纪五十出头,头发灰白,一张白净、儒雅的面容上,细眉凤目,两颊红润,从气度和五官而言,年轻之时也是相貌俊秀,风度儒雅之辈。
而水桶旁是一个年纪五六岁,扎着小辫的小童,在水桶旁逗弄着鲢鱼。
“爷爷,这几条鱼都不大啊。”小童手伸入水桶,抓起那个鲢鱼,笑道。
“等会儿爷爷给你钓一条大鱼。”郭绍年目光慈爱地看向小童,笑着说道,然后拿起一个手指,嘘了嘘道:“小点儿声,别将大鱼吓跑了。”
小童连忙绷住小嘴,如黑葡萄的眼眸骨碌碌转起。
面容古拙的管家在一旁挂好鱼饵,轻声道:“老爷,永宁伯前日到了姑苏,昨天刚与巡抚章永川见过,倒不知说了什么。”
郭绍年面上笑意敛去一些,叹了一口气,道:“老朽想着他也该到了,想来就在这两天会上门。”
当年盐运司的银子,有一些是上皇用以难巡,还有一些被盐商赊欠、挪用,每一笔他都有账簿记载。
管家压低声音提醒道:“老爷,这永宁伯到苏州说是为江防而来,但老奴以来,只怕是冲着老爷来的。”
郭绍年面色澹漠,道:“既然宫里想查那些陈年旧账,你去将书柜中的那些账簿归拢归拢,等永宁伯来了,也好让他带去查察。”
“老爷,这……”管家拧了拧眉,目中有些难以置信。
“我一个老朽,如是真天降雷霆,左右不过一死而已,这一切就看宫里那位的意思。”郭绍年说道。
雍王既已打算追缴当年的盐运司存余之银,他也不好阻挠,至于郭家来日如何,从上皇不再理外朝之事后,已在雍王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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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闻听郭绍年之言,低头应了一声,然后前往书房密室去归拢账簿。
而郭绍年拿起钓竿,又向着湖面抛去,随着涟漪圈圈生出,整个人向后面的藤椅一靠,继续钓鱼。
只是刚刚过去没有多久,就见得一个仆人从月莲门洞沿着石径快步而来,行至郭绍年近前,道:“老爷,永宁伯来了。”
郭绍年放下钓竿,拿过一旁的手帕擦了擦手,看向一旁侍奉的仆人,道:“抱着小公子。”
“是,老爷。”那嬷嬷连忙说道。
郭绍年说着,在仆人相引下,前往前院花厅。
此刻,贾珩已落座在花厅有一会儿,打量着郭家的花厅布置,清一水儿的黄花梨木,做工精巧,一看就价值不菲,名贵异常。
至于陈潇,因担心被郭绍年认将出来,在外间等候着,并未跟着进来。
“永宁伯到访寒舍,老朽有失远迎,还望海涵。”这时,伴随着一阵中气十足的声音,会稽驸马郭绍年步入厅中,向着贾珩拱手作揖道。
贾珩起得身来,还了一礼道:“老先生客气。”
郭绍年为驸马都尉,现在无官无职,他不好称呼其他,唤一声老先生。
郭绍年打量着对面的蟒服少年,笑道:“江南都说永宁伯身长八尺,容貌昳丽,有温侯薛礼之风仪,今日一见,还真是见面更甚闻名。”
贾珩道:“郭老先生客气。”
暗道,这郭绍年难怪会成为驸马,这长相和风度才是没得说,实难想象这是一任盐运使,帮着隆治帝捞了不少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