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务上,也步入了正轨,终于也能稍稍松口气,去姑苏办一桩私事,顺便去濠镜看看。
甄晴看向少年紧皱的眉头,走到近前,眼角余光瞥见几案上的簿册,目光微动,看向那少年,说道:“你这段时间也不少忙着正事,这看着又是盐务,又是军务的。”
也不知这簿册之上记载着什么,嗯,有些想看,又怕这个混蛋给她甩着脸色。
贾珩却近前拿起一本簿册,拿过甄晴的素手,轻声道:“想看就看吧,你可是立志要成为大汉皇后的女人。”
其实并不是什么机密,顺便也一盆冷水泼醒甄晴。
甄晴听着少年的戏谑,秀眉之下的妩媚美眸流波嗔怒,伸手拿起簿册,翻阅开来,阅览其上文字,其上记载都是军将侵占了多少空饷,补上了多少银子,机密其实并没有。
“这还有一本,兵部吏员招供的虚报银饷,从兵政到军将,几是烂透了,先前这样一支兵马就算让你掌握,你又能干什么?”贾珩拿起簿册,递给甄晴。
甄晴秀眉蹙起,酡红玉面之上见着煞气,冷声道:“这些军将贪得无厌,真是该杀!”
“这样一只贪生怕死的军卒,就算你有朝一日成了皇后,异族入侵之时,靖康之耻也是前车之鉴。”贾珩看向经雨之后,明艳动人的丽人,徐徐说道。
不过,他觉得以甄晴的性情,必然是自杀,不会落得如赵家那些皇后、公主的刚烈下场,其实甄晴只是心肠歹毒了一些,但骨子里其实非常烈性。
床帏之间的那些痴狂,只怕也就他能看到一二。
甄晴娇躯微颤,美眸润意微微,抬起看向那少年。
贾珩道:“其实,你甄家何尝不是其中一员?领金陵体仁院,监三大织造局,亏空比之江南大营数万阴兵虚耗钱粮,也不遑多让。”
甄晴放下簿册,一时默然。
贾珩看向抿唇不语的甄晴,低声道:“当初镇海水师一战尽殁,你说天下有多少支镇海水师?你纵是母仪天下,能解决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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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晴走到贾珩身旁,从身后抱着贾珩,痴痴道:“这不是还有你?你以后帮我解决就是了。”
只要她和他联手,一定能中兴大汉,开辟盛世。
贾珩转眸看向丽人,心头一时间有些无语。
其实,黏在一起久了,他现在都隐隐能猜出甄晴心底在想什么,这个女人对皇后之位的渴求,已经无可救药了。
贾珩轻声说道:“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
“嗯。”甄晴讷讷应着,美眸凝露含情脉脉地看向那少年,眼神中满是依依不舍:“那我和妹妹回去了,歆歆和溪儿留在你这儿了,等过天,我再和妹妹过来接走歆歆。”
贾珩目光温和,伸手捏了捏丽人粉腻的脸蛋儿,点头道:“去罢。”
待将甄晴与甄雪送走,天穹暮色幽沉,宅院里里外外都已悬挂起了灯笼。
贾珩在晴雯的侍奉下,沐浴过后,出了厢房,立身在回廊尽头,抬眸看向重又下起朦胧细雨的天空。
陈潇缓步走来,看向那负手望天的少年,问道:“你站在这边儿做什么?”
贾珩低声道:“看天,这雨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停。”
说着,转眸看向陈潇,道:“望了一天风,不去歇着,这会儿怎么过来了?”
陈潇:“……”
“晚饭做好了,去吃着吧。”少女清眸中倒映着少年略显落寞的身影,声音幽清依旧。
情知又是在故意打趣自己。
贾珩目光闪了闪,问道:“是你亲自下的厨?”
陈潇这几天因为帮着贾珩处理军务太过忙碌,也不怎么下厨做饭。
捕捉到少年眼中的亮光,少女原是烦闷的心情不自觉也明媚起来,道:“一时手痒,做了几个菜。”
贾珩笑了笑,道:“那我等下可得好好尝尝了。”
说着,与陈潇一同前往后院。
此刻,甄晴与甄雪离了甄家,但却留下了甄溪和水歆,黛玉这会让正和李纹、李绮围拢着一张桌子,分明等候了一一会儿。
“珩大哥。”黛玉起身唤着,星眸粲然而闪。
水歆伸着白生生的小手,声音酥糯而清脆道:“干爹,抱抱。”
干爹身上有娘亲和大姨的味道,每次抱着干爹,就好像也被大姨和娘亲抱着一样。
贾珩笑着看向水歆,问道:“歆歆,洗手了没有?”
“洗了,还是袭人姑姑帮我洗的呢。”水歆糯声道。
一句话,倒是让一旁伺候的袭人脸颊微红,精明的眉眼难得带着几分淳朴的笑意。
黛玉看向正在说话的父女二人,道:“珩大哥,我说让水歆在这儿多住几天,王妃再过几天再接也不迟。”
甄家刚刚办了丧事,处处都是哀伤的氛围笼罩,小孩子换个环境会好一些。
贾珩轻声道:“正好,最近没什么事儿,我还想带着她去玩玩,过几天咱们几个姑苏去。”
黛玉闻言,俏丽玉颜上见着欣喜,讶异说道:“珩大哥这边儿的事儿忙完了?”
去姑苏祭拜母亲,这是珩大哥来江南之前就答应过她的事。
“忙的七七八八了,古人言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等到了苏州,妹妹带我们去看看。”贾珩轻声说道。
说话间,贾珩的目光落在黛玉身边儿的甄溪脸上,小姑娘一双灵气如溪、明莹清亮的眸子,原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贾珩,当即红了脸,垂下螓首,根本不敢与贾珩对视。
……
……
翌日,金陵又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朱檐碧甍、青砖黛瓦的宁国府屋檐房脊被冲刷的明亮如镜,光可鉴人。
只是天空仍就是阴沉沉的,贾珩在大批锦衣府卫的扈从下来到户部衙门。
户部左侍郎谭节,已经领着户部官员等候多时,满脸笑意地将贾珩引入官厅。
此刻官厅之中,人头攒动,内阁阁臣齐昆,巡盐御史林如海以及扬州剩余的四大总商济济一堂。
至于两淮都转运司也派了一名经历司知事列席旁听,因为相对高阶的吏员,如同知、副使、判官全部涉案,还在锦衣府的囚牢里关着,盐运司已经被一网打尽。
此外,淮安、通州、泰州三分司的分副使,也在楠木椅上落座,见到贾珩进入官厅,纷纷起身相迎,拱手见礼,只是一个个神色中见着不安。
贾珩朝着三分司的官员点了点头,目光意味莫名。
随着两淮盐案的追查,这三位分司副使也涉案中,等开过会后,说不得仍要拿捕问话。
齐昆看向对面的少年,也拱手一礼,目光隐隐有些复杂,他入阁初为大学士,加官太子太傅,而眼前之人则是太子太保。
齐昆问道:“永宁伯,如今诸司盐官尽在此处,永宁伯有什么主张,不妨细言。”
此言一出,官厅中的一众官员都看向贾珩,盐务之事酝酿了许久,也是该落地了。
贾珩落座下来,沉吟说道:“专商引岸之制,自开国以来,历时数十年,两淮鹾务时至今日,浮费日增,成本日重,盐价日昂,私盐渐盛,盐税累年大减,几是难以为继,自崇平元年,盐运司亏空多达两千万余两,悉因此由,如再不整饬,盐税十不存一,而盐官和不法商贾却牟利千万,以官帑济私人,岂得长久?”
说白了,专商引岸制,相当于盐利都让盐商赚走了,然后老百姓吃不起高价盐,私盐泛滥加剧,再加上盐商左手官盐,右手私盐,朝廷愈发收不上盐税。
齐昆默然片刻,说道:“永宁伯有何高见?”
虽然贾珩言辞激烈,但也是老生常谈的话题,盐务积弊,亟需整顿,但如何整顿?
这时,林如海也看向那少年,儒雅面容上平静无波。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本官以为,当改组盐运司,以户部和内务府官定资本,共同派员经营督税,至于地方行盐,凡普通商贾,不论何人,只要按章纳税,皆可凭票取盐,销至行盐之区,但户部和内务府对行盐区的总盐引总量和盐价有所调控,此举意在降低浮费。”
就是打破个别盐商对盐业的垄断,让盐既维持在一个与私盐相差无几的价格,但又要防止多运多销,漫灌整个市场。
此言一出,汪寿祺面色大变,几是手足冰凉,凭票取盐,岂不是人人都可贩盐,那扬州百年盐业的根基,岂不是自此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