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因为担心波及到眼前之人,她早就付诸行动。
贾珩心头微动,面色默然,轻轻拍了拍陈潇的手背,看向螓首“嫌弃”地转过一旁,似在眺望着窗外景色的陈潇,低声说道:“忠顺王与他还不一样。”
他不是让陈潇一下子就放下仇恨,而是不能让情绪左右了判断,他还是想让她能成为他的好帮手。
陈潇没有再说话,转而凝眸看向对面眉宇坚毅的少年,冷笑说道:“等你以后…再说这话不迟。”
是有些不一样,当初父王与那人亲如一母同胞,但自始至终都为他暗中加害,除却她一个女儿,再无所出,自是无缘大位,等到帮着他夺取了皇位,又天不假年。
眼前少年现在还不知那人的绝情,等到了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一天,就知道所谓的不一样,只是还未危及到那人的宝座。
贾珩面色顿了顿,也不再劝,因为将来的事,其实他也说不准。
……
……
江南大营
这座驻扎在钟山山脚之畔,远处山麓深深,草木郁郁,高大修直的林木上空,不时有一只只飞鸟迅速掠过,而围绕着溪河下方是一幢幢青檐碧瓦的房舍,排列整齐。
因为锦衣府卫一早就递送来消息,故而一些江南大营五卫指挥使、指挥同知、佥事纷纷在营前相迎,只是偶尔有军将发出窃窃私议。
安南侯叶真也在其子叶楷,以及家将叶成等人的陪同下,站在一众军将身前,眺望躺着。
见着远处的锦衣缇骑前来,恭候的军将抬眸看去,一个个面上见着审视之色。
叶真同样抬起一双虎目,打量向那少年。
“唏律律~~”伴随着马嘶之音,打着旗幡的大批扈从抵近了大营。
在锦衣府卫的扈从下,贾珩以及刘积贤领着大批兵马来到营房近前,下得马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末将见过永宁伯。”营房之前的将校,面色一肃,抱拳说道。
贾珩将马缰绳递给一旁的刘积贤,双手虚扶道:“诸将请起。”
“谢永宁伯。”众将齐声应道。
贾珩将目光落在为首须发灰白,精神矍铄的老将脸上,顷刻之间,对上一双炯炯有神的虎目,让人心头一凛。
情知是安南侯叶真,而今日这众将出营相迎的一幕,叶真率众相迎,只怕也是某种程度的示威。
贾珩近得前去,面上不见生分,微笑道:“叶侯,来的挺早,让诸位将军久候了。”
叶真在此,无疑给这些看着皓首苍髯的老将壮了胆,当然,目前也不一定,如是积极配合也说不定。
“本侯也是刚到,也没有等多久。”叶真面上见着微笑,寒暄道:“方才一眼望去,几是以为见到了代化公的英姿。”
其实,贾珩并非贾代化这一脉,但叶真这么说问题也不大。
贾珩道:“叶侯过誉了。”
然后,看向叶真身后的几位高阶武官,笑问道:“这几位是?”
叶真笑道:“这是虎贲左卫指挥使何肇,指挥同知阎云,右卫指挥使商守刚,指挥同知张帆……”
被介绍到的将校,纷纷笑着向贾珩还礼,只是年岁普遍在五十上下,江南大营没有检校副使,只有叶真这么一位超品武侯担任的正使。
叶真说着,介绍到了甄韶,笑了笑道:“这位想来永宁伯应该认识,飞熊卫指挥使甄韶。”
贾珩看向甄韶,冲其点了点头。
甄韶拱手道:“末将见过永宁伯。”
叶真简单介绍而毕,笑着伸手相邀说道:“此地非讲话之所,快到营房里去。”
贾珩在江南大营军将的相邀下,步入营房。
众人行走在路上,脚下是青砖铺就的干道,两旁种植有白杨,远处一间间营房房舍军卒和兵将进进出出,有的则是好奇地看向那前呼后拥的少年,低头交谈着什么。
中军营房,在叶真的相请中,贾珩在帅案后的椅子上落座,看向安南侯叶真,说道:“昨日京里传来的旨意,想必叶侯也知晓了,整饬军务,叶侯是江南大营节度使,对江南大营情形有所了解,可否介绍一二。”
叶真道:“老朽这些年旧疾复发,也有些年头儿了,未曾怎么署理营务,王节判,你给贾大人介绍介绍情况。”
这时,一个中年文吏连忙近前,是江南大营的行军司马,拱手道:“贾大人,江南大营现有六卫,除镇海卫改为镇海军外,其他五卫共五万人,但目前兵额不足,老弱居多,尚需募训增补。”
在贾珩这位通晓兵事的国朝勋贵面前,也不好隐瞒,只是含糊其辞地说着。
贾珩目光沉静地看向中年文吏,并没有让其蒙混过关,追问道:“兵额不足,究竟是缺着多少?老弱居多,老弱占比多少,可有簿册记载?”
那位王节判面色讷讷,一时语塞,不停拿眼神看向一旁的叶真。
“看老子做什么?永宁伯问你话!”叶真沉喝道。
王节判吓得打了个哆嗦,斟酌着言辞,拱手道:“回永宁伯,五卫现有兵马三万两千,老弱占比三成。”
贾珩面色不喜不怒,沉声道:“按着兵马授予江南大营经制,应有兵五万,剩下一万八千人,到了哪里去?”
王节判一时又是支支吾吾起来,拿眼去瞧着一旁的叶真,在贾珩目光逼视下,一副马科长脸的模样。
周围默然而立的军将,脸上神色也多不自然。
贾珩不再询问那突然马科长脸的节度判官,而是看向叶真,问道:“叶侯,你为江南节度使,可知缘由?”
此言一出,在场众将都看向叶真,静待其反应。
叶真面容上却见不到什么慌乱,道:“实不相瞒,江南大营兵马当年系为征讨南疆的兵马,崇平元年,尽数调任金陵戍卫旧都,这些年过去,少历战事,将校凋零,而南省百姓多不喜从军,兵额才致不齐,先前两江总督衙门与本侯整顿过一次,已经陆续补额,但仍需一段时间。”
其实,现在的兵额已是整顿、补额过的。
贾珩毫不避讳道:“既是经制兵额不够,当裁汰冗额,以减朝廷兵饷之负,江南大营方面这些年为何没有上疏?”
此言一出,下方的众军将,神色多有不善。
而甄韶则是眯了眯眼,静静看着那少年如何处置军务,江南大营可不比江北,这些军将不少都是当年安南之战的骄兵悍将。
这时,叶真沉默了下,解释道:“原军将皆有大功于社稷,当年上皇和圣上都有圣谕,命本侯需优恤待之,而江南大营久无战事,虽营兵并未满额,但与大局无碍,不过如今虏寇竟于江南之地肆虐,也需重整武备,以济兵事。”
贾珩神色淡淡,不置可否。
江南大营裁汰老弱,缩小编制,已是刻不容缓,但安南侯叶真坐在这里本身就表达了态度,这是在为江南大营的部将撑腰,但若说安南侯抵挡整军经武大计,他也未必有这个胆子。
说白了,还是想谈条件,这些就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叙说。
贾珩心头打定主意,吩咐道:“王判官,将江南大营的相关花名册以及履历簿册装成箱,本官回头要拿回去看。”
王判官闻言,如蒙大赦,拱手应是。
安南侯叶真虎目看向那少年,笑了笑道:“永宁伯,未知晚上是否有空,可否到太白酒楼一叙?”
贾珩点了点头道:“叶侯订好桌子,本官必定赴约。”
整顿江南大营,势必要与叶真有着一番交锋,叶真如果识时务的话,就知道大势难违。
叶真笑道:“永宁伯爽快,那本侯晚上就恭侯大驾了。”
说话间,告辞离了中军营房,贾珩则唤着王判官,以及五个卫指挥使、指挥同知、佥事等属官,检视江南大营诸卫。
江南大营辖飞熊、豹韬、金吾、虎贲左右卫,如是再加上镇海军的前身镇海卫,这就是江南大营的六卫,本质上是南都的卫戍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