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铎来南方显然不是为了那点儿海贸生意,而是为了祸乱大汉江南之地,扰乱大汉的财赋重地,实现女真的战略目的。
彭旻应了一声,也不询问原因,迅速领命而去。
瞿光目光担忧问道:“节帅,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今早儿,镇海军所在的通州港方面来报,海寇从海门县大举来袭,以本帅推测,许是有着女真人的身影,我们及早防备,前往通州卫港增援。”贾珩面无表情,叙说道。
一旦通州卫港被破,那些战船可就可惜了,当然,两江总督与甄家势必万劫不复,但他身为军机大臣,既身在此处,岂因私仇而废国家公事?
现在,甄铸如果兵败,甄家与沈邡一样要承受天子的怒火。
瞿光听完,心头就是大惊,连忙出了营房,去点齐军将。
贾珩交代着军将出兵以及留守人员,并派人向金陵通报,然后出了营房,见到陈潇过来,低声道:“她们两个呢?”
“在营房里待着呢。”陈潇关切问道:“镇海军一旦不敌,扬州这边儿的水师可还挡得住?”
贾珩道:“江北大营水师新建,现有七千水师,如驰援及时,与海寇相持,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七千水师还是他在原本江北大营的基础上,再加上招募的新勇,战力也不好评估。
就在贾珩点齐船只、水卒之后,刚要出发,这时亲卫来报,通州知州萧志文领着幕僚前来拜访贾珩,分明是打探通州卫港军情的。
此外,水裕也听到江北大营的消息,领着几个扈从过来查看情况。
萧志文是一个年岁三十出头,面皮白净,气度儒雅的中年官吏,颌下蓄着短须,一见贾珩,拱手说道:“贾大人,下官听说通州卫港那边儿来了海寇?可有惊扰、抢掠海门沿江百姓?”
海门县属通州管辖,如果当地出了什么问题,这位知县自也要受问责处置。
贾珩将笺纸递将过去,道:“这是通州卫港今早的求援公文,现在还不知两军战况,本官已打算亲率舟船水师相援。”
萧志文阅完笺纸,心头一沉,问道:“贾大人,等会儿可否带上下官?下官要前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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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珩闻言,不由多看了一眼萧志文,道:“萧知州要回通州坐镇,自是可行。”
萧志文心头仍有些担忧,问道:“通州卫港内有万余水师,这海寇来了多少人?”
“现在还不知,这是通州卫港方面担心出事儿,方才着人通报。”贾珩沉声说道。
按照既定制度,也该由通州卫港向江北大营传递消息,不说相援不相援的问题,陈汉故都及早示警防备。
说话间,水裕领着几个扈从过来,看向那蟒服少年,问道:“永宁伯,通州卫港……”
还未说完,忽而从营门处来了一骑快马,被一个膀大腰圆的护军引至贾珩近前,急声道:“大人,通州卫港急报!东虏裹挟江、浙海寇来袭,镇海军大败,水师溃散而逃,新任节度使甄铸所在旗舰失陷敌阵,为东虏海寇所俘,镇海军已遁向卫港水寨,依寨自保,请扬州江北大营派兵驰援。”
贾珩闻言,目光幽暗下来,暗道一声果然。
通州知州萧志文面色倏变,问道:“贾大人,镇海军大败,通州卫港势必空虚,这可如何是好?”
贾珩抬眸看向陈潇,从对方眼中看出一抹凝重,沉声道:“准备舟船,前往驰援。”
而就在这时,正在营房中的甄兰与甄溪听到外间军卒的通禀声,心头“咯噔”一下,只觉晴空霹雳炸响,二人呆若木鸡。
四叔(爹爹)出事了?
甄兰转脸看向甄溪,目中忧惧之色流露,问道:“妹妹,四叔他…被东虏俘虏了?”
甄溪俏丽小脸苍白如纸,颤声道:“姐姐,这可如何是好?”
甄兰心头也有几分焦急,低声道:“咱们过去问问珩大哥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四叔一旦被俘,只怕凶多吉少,而且此事对她们甄家的影响又将如何?
甄溪这会儿急的眼泪都快要出来,说道:“姐姐,我们要不也跟着去通州看看?”
“两军阵前交手,我们不好去着。”甄兰拉过甄溪的手,起得身来,宽慰道:“妹妹先别急,先问问。”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一串繁乱的脚步声,却见蟒服少年在几个扈从的陪同下,迈入中军营房。
“珩大哥。”甄溪抬起一泓清泉的眸子,轻声唤道。
贾珩朝二人点了点头,道:“你和你姐姐先去找你们大姐。”
此去要与海寇对敌,自不好再带着两姐妹随行。
甄兰连忙问道:“珩大哥,四叔那边儿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会被歹人俘虏?”
贾珩道:“现在情况不明,等到了通州卫港再说。”
随着通州卫港以及通州方面过来求援报信的人一波接着一波,镇海军大败,主将甄铸失陷敌阵的消息渐渐扩散,传遍了整个扬州。
一时间,继两淮都转运使刘盛藻以及盐官被拿捕之后,已经引爆的扬州舆论,几是掀起了一场地震。
如果说,原本普通百姓还是存着对扬州盐务官员相继落马看着热闹的心态,那么现在东虏裹挟海寇,进逼扬州,已成了切切实实威胁自身利益的事。
海寇烧杀抢掠,一旦登陆扬州,只怕繁华喧闹的江左被战火烧成一片瓦砾废墟。
……
……
距通州卫港三十里的廖阔江面上,视野之处,一艘艘大大小小的船只火光冲天,浓烟四起,时而从船上水中传来惨叫痛嚎之声。
通州卫港八千水师出战,分成五营,前后左中右,在战斗了两个时辰,在丢下十三艘战船,六艘巡船后,全线溃散,后营变前营,向着通州卫港溃败逃遁。
而在一艘悬挂着白底金边刺绣龙旗,在阳光下金芒烁辉的福船上,多铎坐在甲板上的一张虎皮交椅上,身旁的奴才苏和泰以及几个侍卫扈从左右。
“将敌将带上来!”多铎此刻苍白的脸色见着圈圈异样的潮红,目光神采奕奕。
刚刚任职不久的镇海军节度使甄铸,周身被一根手指粗细的麻绳捆缚,被两个女真人反剪着双手,牢牢不得动弹。
此刻,浑然不见甄家四爷的风光体面,披头散发,肩头、肋下鲜血汩汩流出,脸上也见着道道血痕。
先前,甄铸所在旗舰周围相伴的护卫舰,与东虏海寇一通炮铳对轰之后,双方爆发接舷战,在女真人悍不畏死的接舷战中,江北大营的水师根本抵挡不住,被杀的溃败,几近一轰而散。
而后,多铎身旁亲卫首领苏和泰,领着五十亲卫以及四海帮的帮众,驾着战船,以钩索登上甄铸所在的旗舰,因为水师溃败,陷入敌阵,甄铸寡不敌众,经过一番惨烈厮杀,甄铸被苏和泰以及四海帮大当家秦洞等人擒下。
多铎此刻看向那被绑缚于地的甄铸,喝问道:“你是镇海军节度使甄铸?”
先前就有邓飚的情报递送而来。
甄铸怒目圆瞪,冷冷盯着多铎,啐骂道:“狗鞑子,你爷爷在此!”
“啪!”一个女真大汉,扬起蒲扇般的粗粝大手,向着甄铸脸上狠狠扇去。
顿时,鲜血连同牙齿从甄铸口中吐出,但甄铸仍怒目而视,仇恨地看向多铎,口中叫骂不停。
多铎目光阴冷,“蹭”地从一旁的苏和泰腰间抽出腰刀,但只是这个动作,就让多铎额头虚汗渗出,周身颤抖了下。
苏和泰连忙搀扶着多铎,面带关切说道:“主子。”
“将他的脑袋砍了,挂在旗杆上!”终究是来自的钻心疼痛,让多铎没有亲自挥斩下去,而是吩咐着旁人。
甄铸心头微惊,目光深处现出一抹惧色。
他甄铸,难道今天就要命丧敌手了?不,他还有功业未酬,岂能死在这里?
这时,葫芦庙的小沙弥魏光,察言观色,捕捉到甄铸一闪而逝的惊惧目光,低声道:“主子,这人是甄家的人,甄家在整个江南名头甚大,落在手里,许还有用,回头也好问问他扬州江防。”
甄铸闻言,几是一言不发,一时间竟不敢出言喝骂。
苏和泰想了想,也低声道:“主子,那图山还在扬州锦衣府手里,看能否以此人换回图山?”
多铎看向甄铸,面色阴沉片刻,不由想起图山,沉声道:“先将这人押下去。”
甄铸心头暗暗松了一口气,但面上却不见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