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跟前儿还坐着宝玉,这几天,贾母的心情还不错,时常唤着西府的几个姑娘来说话。
贾母笑道:“宝玉,等下个月,正好是三月,天气暖和一些,你再去学堂。”
上学堂因为要行寄宿制,故而此事对贾母而言,真是一拖再拖。
宝玉撒着娇说道:“老祖宗,我身子骨儿不太爽利,等下个月月中再过去,再说三月初就是三妹妹的生儿。”
李纨看着,暗暗皱眉,心头一阵恶寒。
贾母还就喜欢宝玉这般孩子气,笑道:“难为你还记得你三妹妹的生儿。”
凤姐笑道:“我当宝兄弟只记得林妹妹的生儿。”
黛玉嗔白了一眼那锦绣辉煌的神仙妃子,心道,带她做什么,她的生儿已经过过了。
忽而这时,嬷嬷进得厅中,道:“老太太,二太太,理国公府的太夫人过来了。”
“这非年非节的。”贾母略有些诧异地看向邢夫人和王夫人,低声说道。
邢夫人喃喃道:“许是外间又出了了什么事儿?”
自从贾赦和贾琏父子二人流放以后,邢夫人的地位一下子变得极为尴尬,不过贾母许是怜悯心发作,对这个小门小户出身,一味奉承贾赦胡作非为的大儿媳妇儿,早年的厌恶之感竟减少了一些,这两天唤着邢夫人说说话,当然邢岫烟这等年轻姑娘,贾母也很是喜欢。
“凤丫头,你代我迎迎。”贾母看着一旁的凤姐,轻声说道。
凤姐笑了一声,正离了绣墩。
然而,未等迎接,只见一个嬷嬷进来,道:“老太太,理国公太夫人已经过来了。”
贾母心头疑惑更甚。
黛玉、宝钗、探春等人面面相觑,隐隐觉得不寻常。
少顷,柳芳之母孙氏已领着柳芳妻子唐氏在嬷嬷、丫鬟的簇拥下,随着荣国府一个管事嬷嬷进入厅中。
“老姐姐。”孙氏一进入厅中,就朝着已经在罗汉床上起身的贾母唤了声。
贾母笑着看向对面的孙氏,问道:“孙大妹子,今个儿怎么得闲暇来府上串门儿?”
孙氏苍老面容上却无多少笑纹,道:“老姐姐,你们贾家可出了一位英雄好汉啊。”
此言一出,荣庆堂中气氛都是诡异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贾母见其神色与语气皆有不善,面上笑意也敛去一些,问道:“孙大妹子,这是从何说起?”
“东府的珩哥儿,可真是了不得!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在军机处做事,今个儿面圣议事时,只因不肯附议着珩哥儿,谁想他竟命皇宫里的锦衣校尉捆了芳儿,打了二十棍,这般权势,威福自用,可给咱们四王八公长脸了。”孙氏阴阳怪气道。
贾母面上笑纹彻底不见,道:“这是怎么说?”
“他在军机处的朝议上没人赞同他,就拿着我们家芳儿出气,老姐姐,你说的有什么理。”孙氏不满说道。
贾母皱了皱眉,开口道:“不对吧,孙大妹子,珩哥儿他这么能在宫里指使得动锦衣?”
“他是锦衣都督。”孙氏神色不自然说道。
暗道,真是身上的职位多的都说不清。
“可就算是锦衣都督,也不敢在宫里这般胡乱造次吧?难道宫里皇帝老子没有怪罪着他?”贾母皱眉问道。
探春在一旁捏了捏黛玉的手,附耳道:“林姐姐,理国公府的太夫人说的可属实。”
黛玉罥烟眉颦了颦,也粉唇附耳说道:“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
宝钗坐在一旁,杏眸转过去,瞥了眼探春和黛玉两人,将两人的小动作收入眼底,心头却蒙上一层阴霾。
军机处争执,也不知为着什么事儿争执,竟动用了锦衣卫,不知他现在可好?
凤姐拿着一双眸光凌厉的丹凤眼觑着孙氏,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暗道,这话里话外都派着珩兄弟的不是,如果不是知道珩兄弟的为人,只怕大家都要信了。
这时,果然听贾母道:“大妹子,珩哥儿的性子,我还是知道的,你说他在别的地方年轻气盛,欺负咱们柳家侄子,那我还信,可在宫里,众目睽睽,他这么这般大的胆子,宫里不得严办他才是?”
孙氏被问得张口结舌,甚至心底有些恼羞成怒,问道:“老姐姐……你,你的意思是说我在胡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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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妹子,别急,你未必是胡说,我想着啊,他们爷们儿不定是什么事儿别着了,他们这些在外面为官儿的爷们儿,争执的都是国家大事,说句不好听话,哪里轮到咱们这些妇道人家掺合,咱们连军机处门朝哪开都不知道,咱们两家都是几十年的老亲,老身记得小国公爷可不是和柳大兄弟,有时候两个人急赤白脸的,有时候又好的给亲兄弟似的,你都忘了?”贾母说道。
王夫人在一旁听的眉心直跳,掌中拨动的佛珠顿了顿。
她家婆婆自是个能说会道的,那短命没福的小姑子就彷她,伶牙俐齿,现在上了年岁,却是该换了面孔,只是这般维护东府那位珩大爷。
但想了想,却是气闷的发现,真是不得不维护。
薛姨妈也好奇地看向贾母,暗道,那个四品官儿是没白升着。
黛玉星眸熠熠生辉,看向自家外祖母。
孙氏面色变幻,叹道:“老姐姐,可珩哥儿也太霸道了吧,他不仅打了我们柳家,还打了西宁郡王之子,昱哥儿,你知道吧?他可是西宁郡王府的世子。”
贾母也叹道:“有话好商好量才是,命锦衣打人,不是好法子。”
“我就是这般说,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打人?我家芳儿被打了二十杖,西宁郡王家的昱哥儿更惨,被打了四十杖,西宁郡王在西北戍边,也不知知道了该这么想。”孙氏扯着西宁郡王的旗帜,以壮声势。
说来也是理国公府没落了,柳芳袭爵一等子,官拜前军都督同知,比起东平、西宁郡王几家声势自多有不如,当然比起在没有贾珩崛起前的贾家还是要强上许多的。
贾母皱眉,羊恼怒道:“这个珩哥儿,我非说说他不是,都不知是有着什么缘故,怎么能连打着两个人?孙大妹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总不能冷不防就打人吧?还是在宫里。”
孙氏又被问住。
贾母心头愈发有了几分底。
这等挑唆是非,多是站在自己一方叙说事情经过,她活了这般多年,可见得不少了。
就在这时,外间又进来一个嬷嬷说道:“理国太夫人,贵府一个管事嬷嬷过来唤您回去。”
孙氏正是心头烦躁,道:“有什么事儿,不能等回去再说?”
须臾,却见那嬷嬷进来,道:“太夫人,宫里天使去了理国公府上,说宫里给了旨意,罚了大爷半年俸禄。”
孙氏:“???”
贾母:“……”
凤姐似笑非笑地看向孙氏,暗道,是非曲直,果然如此。
贾母面色变了变,情知其意,圆了下场,说道:“孙大妹子,他们爷们儿在外面当官儿的,我们不明就里,也不好贸然插手。”
孙氏此刻脸色苍白,心头油然生出一股冷意。
因为感受了宫里的警告!
前脚她来贾家,后脚就罚她儿子的俸。
“老姐姐,冒昧叨扰,我先回去了。”孙氏起身告辞,连绣墩都没有暖热,在唐氏的陪同下离了贾府。
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待孙氏离去,贾母叹道:“也不知朝里出了什么事儿。”
方才与孙氏所言,倒是有一句没有说错,外间生了什么事,她们这些后宅妇人一头雾水。
王夫人面色顿了顿,道:“听刚才理国太夫人的意思,珩哥儿在军机处和人起了争执?”
“外面的事儿,咱们也猜不清楚,不好乱猜。”贾母摆了摆手,连忙止住了话头儿,无他,担心王夫人乱说,再闹得家宅不宁。
薛姨妈也连忙笑道:“老太太说的是,这都过了晌儿了,等珩哥儿还有二老爷散了衙,再问问就是了。”
凤姐点了点头,笑道:“这朝里的事儿,是险着,也不好说。”
“还有西宁郡王这一家,凤丫头,你从库房准备些药材,吩咐个嬷嬷,去两家都去探望探望。”贾母说道。
不同于柳家,这四大郡王不好得罪,也不知珩哥儿是怎么个想法,回头得好好问问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