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近前,蹲了下来,轻声道:“云妹妹,兔子胆子小,你别吓到它们。”
湘云回头看向宝钗,嘻嘻笑道:“宝姐姐,你也快过来看。”
那嬷嬷倒也知趣,将两三个笼子一一搬起,摆放在桌子上,方便几人赏玩。
宝钗这会儿与贾珩并排站在不远处,少女白腻脸颊上也有几分喜色流露,倒不知是因为兔子,还是为湘云的憨态可掬。
贾珩道:“薛妹妹不去挑选一对儿?”
“嗯。”宝钗低眉应了一声,近得前去,坐在一旁的绣墩上,从笼子中抱着一只大白兔,放在桌子上,轻轻捋着兔子的皮毛。
那白兔白色胡须,红萝卜一样的鼻子。
探春见着这“老练”的一幕,好奇问道:“宝姐姐以往养过兔子?”
宝钗轻轻笑了笑,神情恬静:“七八岁时候养过,好像是夏天的一个下午,哥哥也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对儿兔子,我见着稀罕,就每天就从院子里割草,喂养了有大半年,吃了饭就那本书念给兔子听,它们竟也听得进去。”
贾珩看着那张在橘黄灯火映照下的丰润脸蛋儿,于安静中带着一丝柔美的神情,目光闪了闪,不禁暗暗感慨。
《极灵混沌决》
任是无情也动人,若是有情,那该是何等的惊心动魄?
至于宝钗以前养过兔子,其实,他并不觉得奇怪,因为宝钗本就早熟,可以说什么都懂,但非要装着不懂。
“后来,你那兔子呢?”湘云歪着小脑袋,苹果脸蛋儿上见着期冀,分明被宝钗娓娓道来的“故事会”加“知音体”吸引了心神。
“后来不知怎地,突然生病死了,我难过了好一阵。”宝钗语气怅然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娇俏、轻柔的声音中带着惋惜,“猫狗颇通灵性,养得久了就会移情于此,一旦生离死别,心生戚戚呢。”
闻言,湘云明眸不由暗然,脸上也有着难过之色,显然已为宝钗共情,又问道:“那兔子最后怎么处置的。”
就在贾珩以为宝钗会不会说出,“后来,哥哥熬成一锅肉,我含泪吃了一大碗,那是真香啊。”
当然,宝钗终究是宝钗,没有选择皮皮虾,晶莹杏眸隐见回忆之色,轻声道:“让人埋了。”
贾珩看着这一幕,面上若有所思。
任是无情也动人的宝钗,竟也有这样心思细腻的一面。
许是这个故事的真相,兔子不是病死的,而是被薛蟠吃掉了?
薛蟠摇晃着大脑袋,嘿嘿一笑,夹起一块儿兔肉,“真香,妹妹要不要来一块儿?”
然后,从此对宝钗留下了心理阴影?
不过,经宝钗如此一说,贾珩不由有些担心黛玉。
这要是把兔子养死了,估计也会好一阵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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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人总要经着成长。
探春收回失神目光,道:“宝姐姐,不想还有着这样一段经历。”
宝钗讲完此事,悲戚也不见,轻声道:“妹妹,我就挑这只罢。”
少女安静、恬澹的神态,落在贾珩眼中,却看到了更深一层。
当真是聪慧到了极致,这是用自己的经历提前给探春和湘云打一计预防针。
“也未必没有说给我听之意。”贾珩思忖着。
探春道:“生老病死,天道至理,人活一世,匆匆百年,还是要活得自在、快乐才是。”
意思是该养还是要养,不要因噎废食。
宝钗轻笑道:“三妹妹说的是呢。”
湘云笑道:“我也喜欢三姐姐的话。”
毕竟是小孩子,悲喜如六月的天,哀伤来的快,去的快。
不多时,几个小姑娘,就Rua起了白兔。
贾珩看也近前看好一对儿兔子,吩咐那嬷嬷留着,打算给可卿。
直到秦可卿催人来唤,几人才在嬷嬷、丫鬟的侍奉下,洗罢手,离开了厢房。
行走在回廊上,宝钗对着一旁的少年轻声道:“珩大哥,若最近有空暇,可否到府上一叙,我妈还有兄长要请珩大哥一个东道儿。”
贾珩转眸看向宝钗,温声道:“妹妹,哪铺子里的生意料理定了?”
薛姨妈这次执意请他,只有一件事儿,就是上次那件事儿办妥了。
“料理定了,内务府核发了执照,还要多谢珩大哥奔走。”宝钗凝起水杏眸子,柔声道。
贾珩盘算着明后两天的形程,在宝钗平静中暗含期待的目光中,清声道:“那就好,明天恐怕是不成,不若后天罢。”
宝钗闻言,心头也难免为之欣喜,轻声道:“珩大哥不管什么时候,只要能来就行。”
贾珩看了一眼宝钗,也不再多言。
几人回到内厅,用罢饭菜,夜色渐深,则带着拣选好的白兔各自散去。
厢房之中,灯火彤彤。
床榻之上,夫妻二人并排而坐。
在某人的强烈要求之下,秦可卿诰命之服未去。
秦可卿美眸流波,柔声问道:“夫君,都将那几对儿兔子给了哪几位妹妹?”
“云妹妹、三妹妹、薛妹妹都送过去一对儿,等明天再让林妹妹、迎春妹妹过来挑。”贾珩捉住可卿的纤纤柔荑,轻声道。
贾珩终究觉得还是让黛玉自己来挑比较好,不然又是“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
秦可卿嫣然一笑道:“三姐儿不是说还要养一对儿。”
贾珩道:“给她留了一对儿,还有惜春妹妹一对儿。”
秦可卿玉容微顿,柔婉一笑道:“那倒是挺好的。”
贾珩道:“另外,我给你挑了一对儿精神十足的,装在笼子里放在后院,你也好生养着。”
秦可卿闻言,芳心惊喜交加,嘴角微微上扬,轻笑道:“夫君,怎么也给我也选了一对儿呀。”
贾珩看着滴翠冠下,笑靥一如春花娇美的秦可卿,轻声道:“我瞧着兔子怪喜人的,你闲暇赏玩儿,还有几对儿锦鸡,也放在园子里观赏,你平时来解闷儿。”
其实兔子根本分不完,剩下的由可卿尽情挑着,不过他主动提出来,意义还有不同。
夫妻二人说着话,瑞珠、宝珠伺候着擦了脚,后退着出了厢房。
夫妻二人歪在床榻上,放下帏幔,因着外间烛火的映照,内里影子清晰可见。
只见滴翠珠冠,繁复头饰若隐若现。
秦可卿螓首低垂,一张端庄妍美的脸蛋儿密布红晕,一直延伸向耳垂、脖颈儿,声若蚊蝇,对着背后的郎君,颤抖着声音说道:“夫君,别将诰命衣服弄坏了……”
贾珩低声道:“放心……撅好了就是。”
嗯,可卿从来都是任由摆布,温柔如水。
秦可卿媚眼如丝,腻哼一声,依言行事,但终究顾及着诰命服的安危,愈发局促。
这下子,竟然愈暗遂了某人的意。
而随着一阵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呜咽之音,冬夜漫长,皓月当空。
……
……
夜色笼罩,腊月寒风呼啸。
忠顺王府,一间装饰静美的厢房之中,忠顺王仍自趴伏在床榻上,面色较白天红润了许多,对着一旁的周长史道:“那几个言官怎么说?”
周长史低声道:“王爷,云南道,贵州道,江西道的三位御史明日就会上疏弹劾,待到明天奏章抄送通政司,朝野哗然,让这贾珩小儿吃不了兜着走!”
“好,好,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本王养着这几个老鸹官儿,也有一两年了,现在可算用着了。”忠顺王冷笑一声,沉声道:“待明日,先拿了小儿五城兵马司的差事,这贾珩小儿,兔子的尾巴,长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