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城,含元殿
宋皇后在端容贵妃身旁跪将下来,正在为崇平帝哭灵,此刻看向那停放在殿中的灵柩,丽人心头也有几许莫名的悲伤。
或者说置身于这样哭声震天的悲伤氛围,难免要受一些影响,心神黯然莫名。
而甄晴凝眸看向那雍美云髻之下,玉容丰艳、红润的丽人,垂眸之间,心头生出一股狐疑之意。
暗道,只怕在心里恨透了先帝,否则,怎么能面上未见太多悲戚之色不说,还满面春风?
这会儿,殿中就有哭声四起,而跪在灵柩之前的楚王陈钦,这会儿仍是号啕痛哭。
另一边儿,贾珩也来到含元殿,为崇平帝哭丧,跪在一众文武群臣之列,看向那停放在殿中的灵柩,也有几许内疚神明。
天子国丧之期,他与甜妞儿……的确有些不像话。
就这样,哭灵一直哭到中午。
几个内监搀扶着新皇向着偏殿歇息,这会儿的陈钦,腿仍有些瘸,先前的太医正骨了下,但仍有几许跛意。
楚王看向一旁的内监,轻声道:“去唤子钰一同过来用午饭。”
那内监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唤着贾珩过来。
贾珩说话之间,快步来到殿中,抬眸看向楚王,说道:“圣上。”
楚王听到那一声圣上,心底深处不由涌起一股喜悦,但脸上神色却不变分毫,说道:“子钰,咱们一同坐下用饭吧。”
贾珩这边厢,道了一声谢,落座下来。
楚王道:“子钰,京营的兵马在辽东耽搁日久,等明年开春还是先行调拨回来一部,以实京城防务才是。”
贾珩轻轻应了一声,温声说道:“那等明年开春,不仅是辽东,九边边镇也会根据防务重心,调整兵力。”
这个楚王还未登基,已经开始集权了,或者说这是帝王心性,绝对的安全感和掌控欲。
……
……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就是四天时间过去。
距离崇平帝驾崩之日,已然过了头七之日,京中的悲怆氛围要松懈一些。
大汉新君继位,也有了一段时日,似乎大汉的所有政局,都开始平稳下来。
而内阁拟制,经由新君颁发的第二封诏书,也传之于中外,递送至地方府县。
即,诏书拟定,立太子妃甄晴为皇后,其子陈杰为太子。
同时,改元建兴,当然要等明年开春,才会以新年号纪年。
而后,甄晴以及楚王府的相关人员也逐渐搬进宫殿,因为坤宁宫暂时为宋皇后占据,甄晴只得暂且居住在其他宫殿当中。
但甄晴却派出了亲信女官接管六宫事务,算是逐渐熟悉宫中事务。
这一日,刚刚过了小年,神京城西城门方向,可见十余骑快马疾驰而过,踏过厚厚积雪的街道,积雪上马蹄印深深,两旁鳞次栉比的商铺中,除却一些杂货、布匹之店,其他也早早关了门。
马鞍之上,为首两人身披大氅,面带一路风尘仆仆的风霜之色。
正是甄晴之父甄应嘉与甄韶两兄弟,身后跟着甄璘以及甄家的其他子弟。
腊月寒冬的刺骨冷风扑面吹来,犹如刀子一般,让人脸颊生疼。
甄家在神京城中原有宅邸,并着专人看守,只是后来甄家被抄检之后,宅邸封禁,归了内务府。
如今楚王继位,成为新君,甄应嘉又成了内务府总管大臣,原本的宅邸自是重又发还到甄应嘉手上。
甄应嘉与甄韶兄弟两人,在仆人的相迎下,举步进入这座轩峻、壮丽的宅邸,来到一架架紫檀木屏风立起的花厅之中落座下来,隔着一方漆木小几落座,仆人奉上香茗,然后徐徐而退。
甄应嘉那张苍老面容之上,可见喜色难掩,说道:“自上次离京,一晃眼都有五年了,如今重回京城,当真是恍如隔世。”
甄韶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说道:“如今倒也算是风水轮流转。”
当年他们甄家真是一朝家道中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甄应嘉点了点头,说道:“等会儿去王妃府上看看,去见见王妃。”
甄韶道:“贾子钰那边儿的宁国府,兰儿和溪儿两个也在那边儿。”
甄应嘉道:“他们两个跟着子钰,兰儿那孩子不是已经是侧妃了吗?”
他们甄家应该就是贵女之命不少,大女儿和二女儿如今一个是皇后,一个是侧妃。
甄韶道:“上次书信说了,子钰给他在宗人府请封了侧妃。”
甄应嘉道:“子钰当初之言,皆是一一实现。”
“当初如果不是子钰指点,让我等趁着上皇驾崩之时求情,也无今日这般东山再起。”甄韶忆起往事,唏嘘感慨说道。
一旁落座的甄璘闻言,在一旁笑着接过话头儿,开口说道:“二老爷,听说这次魏王派兵逼宫,关要之时,就是子钰领京营之兵,平定逆举。”
甄应嘉面色微顿,沉声说道:“路上倒是语焉不详的,不想还有这般多的隐情。”
甄璘轻声说道:“如果不是贾子钰,就让魏王还有梁王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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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应嘉开口赞扬说道:“贾子钰真是一位贤王,公忠体国,心怀大义。”
所谓,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此刻的甄家无疑十分感激贾珩当年的提点,可以说,甄贾原本就是世交,经此诸事,联系愈发紧密。
甄韶道:“当年,子钰前往江南之时,如果不是老太太执意将兰儿、溪儿嫁给子钰,也不会有今日。”
甄应嘉点了点头,手捻颌下胡须,感慨了一声,说道:“母亲她眼光一向毒辣。”
甄韶道:“兄长,待用罢饭,我们一同去宫里祭拜先皇。”
甄应嘉点头应是。
而后,两人用罢饭菜,沐浴更衣,换了一身白色孝服,在扈从的陪同下,进入宫中。
此刻,殿中哭声一片,楚王陈钦正在殿中哭灵,听到内监在耳畔禀告,面色一顿,心头大喜。
他正说手下可靠的人手缺乏,不能掌控朝政,甄家人就来了。
少顷,甄应嘉与甄韶快步进入殿中,在内监的引领下,朝着灵柩行礼上香。
待哭灵而毕,内监近前,低声道:“甄老爷,陛下在偏殿召见。”
甄应嘉与甄韶对视一眼,然后,两人说话之间,随着那内监前往偏殿。
楚王这会儿,坐在小几之畔的梨花木椅子上,端起几案上的青花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将方才心头的烦躁思绪压了压。
“见过陛下。”甄应嘉与甄韶进入偏殿暖阁,向着楚王行了一礼,轻声说道。
楚王放下茶盅,起身虚扶,说道:“岳丈大人快快请起。”
虽是一国之君,但因为刚刚继位不久,正是笼络人心之时,楚王将礼贤下士的明君形象展现的淋漓尽致。
甄应嘉凝眸看向楚王,道:“多谢陛下。”
楚王温声说道:“如今大行皇帝辞世,诸事繁芜,尤其内务府诸事,一时无人料理,岳丈大人来的正好,正好接管内务府事务,为接下来国丧出殡之事多多操持。”
甄应嘉闻言,面色一肃,拱手道:“陛下放心,老朽定然竭尽心力,为陛下分忧。”
楚王陈钦点了点头,然后,楚王又看向一旁的甄韶,说道:“先前魏梁两藩的事,想来二叔应该也听到了。”
甄韶面容幽沉,一如玄水幽幽,道:“略有耳闻,不想竟发生了这样的事儿。”
楚王剑眉挑了挑,面色阴沉如铁,沉声说道:“两人可谓无君无父,竟敢大逆不道,行此逆举,实是骇人听闻,而且父皇早逝,也与这两人有关。”
甄韶闻言,心头不由“咯噔”一下,显然被楚王这一番话,引出一些不好的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