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珩剑眉之下,目光锐利如剑,一下子就瞥见其中一位身形魁梧高大的将校,倒也认识,其人是立威营都督佥事晏金来,当初也曾在他手下为将。
可以说,贾珩从军五年,早已在京营编织一张人脉大网,从京营将校高层再到中阶将校,不少都是他一手提拔、栽培。
贾珩面色肃然,高声说道:“晏将军,你也是当年平定西北之乱,扫平辽东的有功将校,因功而迁转,如今这般执兵附逆,不怕朝廷煌煌法度制裁吗?”
晏金来被质问的哑口无言,默然片刻,沉声道:“卫郡王,我等受魏王殿下大恩,魏王德才兼备,又是嫡出,却无缘东宫之位,我等实不忍之,卫郡王难道不为魏王鸣不平?”
贾珩点了点头,目光微顿,冷声说道:“魏王遭遇虽然实在让人生怜,但圣上也是为大汉社稷着想,国有明君,祸乱不生,我等京营将校南征北战,好不容易打下这方太平盛世,如何能够让大汉重燃战火。”
随着贾珩的一番鼓动的话语,城头上的京营兵丁,面上就有迟疑之色涌动而起。
或者说,贾珩站在那里,就能压制住京营兵丁,这就是牌面。
毕竟,自贾珩领兵以来,战功赫赫,威望广布军中,几乎凭借一人之力缔造了大汉京营,平灭辽东。
不过,因为魏梁两府的府卫都是魏梁两藩一手拣选,皆为精锐骁勇之士充任,并不买贾珩的账。
这会儿,汝南侯卫麒立身在城头上,目光怔怔而望,沉声道:“卫郡王,某家汝南侯卫麒。”
贾珩剑眉之下,抬眸看向卫麒,沉喝道:“汝南侯,领兵造反,何至于此?”
卫麒面色肃然,沉声道:“圣上受楚王蛊惑,立下东宫,楚王乃是庶藩,当今皇后尚有其他子嗣,同样是嫡子,为何不能立为东宫?纵是端容贵妃那里,尚有一子聪颖敦厚,同样堪当大任,卫郡王也是深明事理之人,如何不知公道大义?”
这也是晓之以利。
因为,贾珩的妻子就是咸宁公主,纵是八皇子即位,贾珩仍然不会坐冷板凳。
贾珩高声道:“汝南侯,圣上自继位以来,一生为大汉操劳,呕心沥血,积劳成疾,方有如今大汉中兴盛世,圣上如今既立楚王为储,当有一番深意,我等臣下,但行遵命就是,如何能够违逆?何况兴兵逼宫?如此大逆不道之举,岂能让人心服?”
魏王其实是一个犹如太子刘据的悲情人物,故而,才有人愿意为其谋事。
说到此处,贾珩容色微顿,高声道:“汝南侯,打开城门,接应大军入城,本王可以向圣上求情,对尔等附逆之兵将,请求宽大处理。”
汝南侯卫麒面色一肃,沉声说道:“卫郡王,我等恕难从命。”
贾珩眉头紧皱,也不多言,道:“来人,准备炮铳,点火攻城!”
说话之间,可见一众锦衣府卫推着一门门黑黢黢的红夷大炮,向着城门轰射不停。
“轰隆隆……”
这是方才他命人特意从城头上借助骡马运输而来的炮铳,就是为了预备这种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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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顷,红夷大炮浓烟滚滚,向着城头轰射,炮声隆隆,声震四野,可谓撼动心弦。
而这一幕无疑是在贾珩有意无意的推动当中。
当炮轰皇宫之时,在神京城百姓眼中,关于陈汉皇室的神圣性就瓦解了,京营军卒对皇室的敬畏也就去了许多。
而宫城之上的兵丁,此刻正在手持军械防守,分明是猝不及防,就被炮火砸到,可见伴随着碎片四飞,一些兵丁中得弹片,阵阵惨叫与闷哼之声响起。
汝南侯卫麒面容凝重如铁,看向下方如潮水一般涌上来的兵将,没有人比他知道卫郡王的可怕。
此刻,一架架高有数丈的木质云梯向着城墙搭起,不少兵丁沿着木梯向上攀爬,手持一把刀光明幌幌的长刀,与魏楚两府府卫的兵丁厮杀在一起。
随着时间迅速过去,伴随着刀刃入肉的“噗呲”之声,就听宫城上下喊杀声四起,精锐无比的京营兵丁,几乎如潮水一般涌上宫城城头,魏梁两府府卫开始节节败退。
见得这一幕,汝南侯卫麒面容之上冰冷如霜,凝眸看向下方如潮水一般源源不断的攻势,心头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般想着,汝南侯卫麒吩咐着身旁的副将,压低声音,朗声道:“快,快去知会殿下,就说情况危急,当速作决断!”
那副将急急应了一声,然后带着几个小校,转身而去,进宫禀告给位于含元殿的魏王。
宫苑,安顺门
在经过半个时辰以后,伴随着轰隆隆的响声,两扇朱红铜钉的宫城城门,就在喊杀声中缓缓打开,城头上的兵丁手持军械,迎接京营兵马如潮水一般进入宫城。
而卫麒则在几个披着甲胄的兵丁将校的陪同下,向宫中徐徐退去,依托着宫墙与京营铁骑厮杀。
“乒乒乓乓……”
双方兵将交手而起,刀枪相撞之声响起,伴随着闷哼之声连连响起,不少兵丁倒在地上,可见血泊团团,尸相枕籍。
贾珩这边厢,已然是在京营众将校的陪同下,一下子就大批涌入宫城,京营兵马手持军械,向着殿宇围杀而去。
“降者免死!”
贾珩此刻骑在马上,目光神芒如电,旋即,就在京营兵将护送之下,高声道。
伴随着身旁的士卒此起彼伏的鼓噪声渐渐响起,京营兵将就有一些心态动摇,在兵器落地的铛铛之声中,纷纷丢下军械。
贾珩此刻,端坐马鞍之上,一马当先,抬眸看向远处巍峨高立的殿宇,沉喝说道:“来人,驱逐乱兵,收缴军械,进得宫城。”
随着身旁士卒的应诺之声,说话之间,向着含元殿纵马疾驰而去。
大明宫,含元殿殿中,大汉文武群臣手持象牙笏板,面面相觑,静观事态变化。
殿中群臣从一开始骤闻政变的惶惧失措,随着时间流逝,恐惧就已渐渐消失,而是抱以同情。
只有一些有识之士,开始对如今这一幕忧心忡忡。
高仲平眉头紧皱,目中蒙起一抹晦暗之色。
经此闹剧一般的谋逆,中枢威信动摇,尤其是圣上,经此一事,只怕是熬不到年底了。
因为魏梁两藩起兵造反,严重动摇了中枢威信,如果再加上先前太庙坍塌,齐王谋逆等一出出幺蛾子,很容易让人生出陈汉宗室失德的联想。
国之将亡,必出妖孽。
所谓政治影响恶劣的事件,动摇了执政合法性,中外震怖。
这就是人心所向,也是贾珩先前执着大义名分的缘故。
就在这时,殿外一个身形瘦高的年轻小吏进入殿中,拱手道:“殿下,卫郡王领兵攻势愈急,已经派兵马攻打宫城。”
殿中众臣闻听此言,心头莫名微动,分明是窃窃私议不停。
因为,贾珩的领兵之能是经过反复验证过的,这标志着卫郡王贾珩在这一次选择站在崇平帝一边儿。
这就是大义名分!
魏王陈然面容阴沉如铁,怒喝一声,说道:“贾子钰欺人太甚!”
他没有想到,千算万算,贾子钰终究是帮了楚王一边儿。
难道忘了当初他对五妹和他的撮合?难道忘了他的那些种种礼遇?
宋皇后晶莹如雪的玉容,同样蒙上一层羞恼莫名。
哪怕丽人心头无数次骂了贾珩杀千刀的,但真的事到临头,仍没有和贾珩鱼死网破的勇气。
怎么鱼死网破?难道满天下嚷嚷,她让那个混蛋欺负了,还怀了他的两个孩子?
丽人容色清霜微覆,心头暗暗咬牙切恨。
内阁首辅李瓒点了点头,眸光深深,温声道:“魏王殿下,即刻派人打开宫门,向陛下认罪,仍可保全富贵不失,万万不可再一意孤行了。”
魏王陈然道:“李阁老不必再劝,事已至此,不成功,便成仁!”
李瓒闻听此言,心头暗暗叹了一口气。
随着时间如水而逝,一拨拨的报信小校过来,所带来的情况实在愈发紧急,直到喊杀声渐渐临近,让殿中众文武群臣纷纷翘首以望。
这会儿是真饿了。
都过午了。
肚子饿的咕咕叫,什么时候才能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