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凛余光一晃,看到计分板旁,颜漫的裙摆被风吹得扬起,胳膊搭在桌面上,正在看他。
突然某处一震,刚手软放走的某个球,又再被他抢了回来。
那前锋急了:“叶老师!!让我一个!!”
男人动作很迅疾,讲话却慢条斯理地:“你不是不喜欢她么?”
“……”
男生停了会,才硬着头皮说:“那我们男生都是这样嘛,爱在心口难开。”
他低头像是笑了声,不知是为谁,投进之后的第二个球,让给了方才那男生。
终于进了个帅气的投篮,男生瞬间得意起来,不知道看向场下哪一处,视线停留几秒。
欢呼迭起,中场休息。
男生喘着气,边走边问:“叶老师,为什么真让了我那个球啊?”
男人在某些时刻情绪相通,叶凛侧过身,扬了下唇角。
“让你在喜欢的姑娘面前,露一手。”
……
很快,颜漫看到叶凛走到自己面前。
她也站累了,这会儿正坐在小凳子上,指了指自己膝盖上的衣服:“我坐会儿,借你的衣服盖下。”
“嗯。”他应着,朝她伸出手。
拿水的男孩子们四散开来,颜漫从脚边的箱子里抽出瓶矿泉水递给他。
男人低头拧开,顿了顿,又把水瓶递给她。
颜漫:“啊?”
他指了指头顶的太阳,“不渴?”
被他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
颜漫接过,说了声谢谢,又抽了瓶水递给他,男人这才开始喝。
打球的消耗确实很大,没过多久,场上就出现了一堆空的矿泉水瓶。
十五分钟后,下半场开始。
大家的发挥都挺稳定,最后叶凛带领队伍以微弱的优势胜出,颜漫看着统计牌,感慨道:“没想到你还能打过高中生。”
叶凛沉默两秒,“我也没比他们大多少。”
“七年诶,”颜漫感慨,“虽然看起来差不多。”
“不就七年,”他蹙了下眉,转向她,“我在你心里是半个身子都快入土了?”
颜漫成功被他这话逗笑,一时觉得恍惚。
大家总是认可他的成就,拿他当做前辈和导师,导致她也经常忘记,其实几年之前他和这群学生也差不多,只是太年轻就做出了成就,又在神坛上高高地站了许多年。
“况且……”叶凛看了看场下,道,“我放水了。”
“放水?”颜漫偏头,“你意思你让着他们了?为什么?”
叶凛:“有他们喜欢的女生在看,总不好让他们输太多。”
颜漫消化了一会儿这话,有些骇然。
“没想到,你还是这么一个……”酝酿许久,她挑选出一个措辞,“温情的人?”
面对她的评价,叶凛陷入更漫长的沉默:“我在你心里是冷血动物?”
她想了想,“有点像。”
“……”
球赛刚结束不久,男人胸口还起伏着,颜漫看了一眼,像是想说什么,但第一时间是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腰侧。
像是才发现自己穿的是裙子,没有口袋,她俯身拿起一边的小包,从里面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他。
叶凛停了下:“什么?”
她指了指他下颌:“有汗,擦擦。”
怕他自己看不到,颜漫拿出手机拍了一张,递到他眼前。
男人将纸巾叠起来擦了两下,这才道:“用什么软件拍的?”
“这图吗?随便点的一个,”颜漫问,“你要吗,我把图发给你。”
她是随手抓拍,但审美在那里,他的长相又是镜头怎么怼都不会出错的电影脸,所以这图拍得还挺好看。
他喉结滚了下,又有一滴汗顺着喉结滑下来,蜿蜒着落进衣襟。
“好。”
他已经两个多月没发微博,九千万铃铛日等夜盼,终于等来了这么一条,评论疯涨。
【是仙女显灵听到了我的祈愿吗,我老公终于发微博了/流泪】
【啊啊啊啊这张图爆!炸!好!看!】
【《樱桃沙冰》已经在追更啦,超级上头!】
照片是正方形构图,聚焦在男人的下巴处,悬而未落的汗滴里正好投射出他身后的日光,喉结也拍得明晰。
话题逐渐歪向——
【谁拍的?!!?这图是谁拍的?!?!】
【没标注来源一律当做是老婆拍的哈(p≧w≦q)】
【有些人又开始了?这都能扯到颜漫吗?】
【什么意思,这都没说名字,你也觉得颜漫是他老婆吗?】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真是要不要脸!】
【我本来没嗑,这给我搞得,不嗑都不好意思了。】
于是最后,喉结照的讨论,就在大家“微微一嗑,以示敬意”中,圆满结束。
*
《樱桃沙冰》的拍摄很顺利,前期的戏份很多都是一条过,为剧组争取出了很多时间。
拍戏受场景限制比较多,导演看时间空出来,又恰好是同一个景,便觉得他们也可以把后面复合的一场戏提前拍下,免得到时候还要重新布景。
这编剧颇有某些大导演的风范,很多拍戏慢的导演,都是一边拍一边写剧本,往往今天都要开拍了,演员都不知道戏是什么,等着导演睡醒了慢悠悠地写。
这编剧也是,一定要到交稿的死线才能有灵感,一定要把剧本磨到没时间再磨了,才舍得定下来。
次日颜漫到了剧组,才收到几张打印好的A4纸。
编剧说:“我安排了一个山洞play,你看你能接受吗?”
颜漫看着工作人员忙碌的身影,发觉了什么:“景都快布好了您问我能不能接受吗?”
“……”
编剧:“你……要是不能接受,我重新再写,撤了也行。”
“主要我是觉得之前他们学生时代,有一场在这里吵架的戏嘛,和好之后再回到这边,有一个呼应,也有情感的一个升华。”
这个戏其实颜漫在初稿也看过了,确实不可或缺,在整个情感走向里是重要的一环。
“拍吧,没事,”她说,“之前民国戏都拍过了,还怕什么。”
俗话说得好,万事开头难,有了一次二次,三次四次就显得稀松平常了。
她本以为这戏跟之前一样,躺下的时候才觉察到不对。
工作人员正在洞口布光,导演让两个演员先适应一下环境,靠里只有他们二人,连呼吸的起伏声都很清晰。
颜漫动了动身子。
叶凛垂眼看她:“怎么?”
“这底下……石头好硬啊,”她又动了两下,觉得哪哪都被扎着,“好硌人。”
男人正半跪在她腿两边,闻言,眸色暗了下。
“你是豌豆公主么?”
颜漫被硌得不行,一边扭一边说,“有可能。”
她试图扭到一个合适的姿势,让自己能够在石头的空隙中得以喘息,但还没找到合适的位置,先被男人摁住:“别乱扭。”
她有点脱力,索性整个人都躺了下去:“好难受。”
男人伸手拉她:“你先起来。”
她侧开一点,见他微微直起身子,脱掉了外面的衬衫,叠了两下,垫到她身下。
“再试试,”叶凛放她下去,“好点了么?”
“好像好一些了。”
剧组的布大小有限,只够垫一块儿的,颜漫曲了曲肘,放下示意,“但是我的胳膊还是直接压在石头上了。”
叶凛略作思忖,将掌心朝上,放在她肘关节会落在的位置。
“放我手上?”
颜漫这才将手放下去,手肘的部分完全垫在男人温热掌心,没再有不舒服的感觉。
她说,“那你不难受吗?”
“还好。”
他道,“那就这样。”
二人调整好合适的角度,山洞再往里没有多余空间,只够放个摄像机,导演坐在外面的监视器看。
“先试一场啊,这场地有点局限,估摸着你们还得磨合,”导演对讲机的声音传进来,“先随便试试,好,action。”
她被人托着后颈,慢慢放平在石砖上,男人温热的吐息辗转落下,从耳根蔓延向侧颈……
“等一下!”颜漫喊停。
叶凛退开,却没起身,只是垂眼看着她。
是背光的角度,看不清他的眼神,氤氲着模糊成一团雾色的黑。
鼻尖相对不过十几厘米,颜漫正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方式。
“我还是觉得使不上劲,”她说,“哪哪都不对。”
他仍是定着头,声音有些哑:“……那你想怎么办?”
颜漫想了想,决定化被动为主动,这儿平躺下来太出戏了,她根本集中不了注意力。
她说,“你让我在上面试试。”
叶凛停顿两秒,“什么?”
她伸出根手指,缓缓推起他的肩膀,命令道:
“你下来,我要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