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宗的虎狼之药。
她很快就想到了那颗平平无奇的补血丹,差点把牙给咬碎。
夙、流、云!
她不明白为什么——
然而,她已经没有思考的时间了。
她飞身后退,只来得及找到一个藏身之处,就扶住了坚硬的岩壁,吐出一口血来。
她在冰冷的岩洞里,强忍着火烧一般的,从四肢百骸传来的啃噬之痛,看着外面的漆黑一片,小心翼翼地听着一切细微的动静,甚至屏息凝神,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声。
果然,在岩洞的外面,传来了那个索命一般的脚步声。
那青年还在外面轻轻地笑了一声。
阴恻恻的。
声名在外的大魔头,如今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在困在笼子里的困兽了,他早在许多年前,就成长成为了一个可怕的、如同跗骨之毒一般的对手。
她发誓,他绝对在想一百种折磨她的方法。
往前,是阴毒的宿敌。
而往后,就是给她下毒的罪魁祸首。
她虽然没有想清楚为什么他要给她下药,但是夙流云此人心机深沉、平日里做事滴水不漏,如果真的是他做的,必然会在必经之路上等着她。
她强忍着巨大的痛苦,刚刚想要强行运功,逼出这毒——
沉眠的系统被惊醒:“别!”
朝今岁一顿。
下一秒,她就眼前一黑,陷入了昏厥当中。
她陷入了一个漫长的,跨越了数百年的,大梦。
在梦里,她过了完整的一生。
梦里,她没有被系统阻止,她以为这药不过是普通的合欢散、强行逼出了这药,却不料,这却是合欢宗秘制的情蛊。
她强行运功离开,却在回到昆仑剑宗后,筋脉逆行、丹田烧灼,吐出一口血后,直接陷入了三个月的昏迷。
然而在她再次醒过来后,她茫然地听说:朝照月出事了。
他在寻找她找灵草的路上失踪,魂灯摇摇欲坠。
她听见消息后,在朝太初的大殿前,跪了三天三夜,求他去找朝照月。
朝太初却在那时提出了一个要求:
她要发誓守护昆仑剑宗、保护朝小涂,哪怕付出生命也再所不惜。
她在风雪当中抬头看着这个叫做父亲的人,冰冷的愤怒在燃烧,在胸口沸腾,最后,只是声音很轻地说了一声好。
然而还是太迟了,朝太初只带回来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她花了两年调养身体,终于恢复了修为,然而却落下了严重的病根。
她开始天冷畏寒,大概是因为三天三夜跪在雪地里,彻底熄灭了最后一丝的希望,她厌恶冬天和大雪,就像是再也不想回想朝照月死去的那个冬天。
天地契约已经立下,她也再也没有反悔的可能。
当时魔界和人族势不两立、水火难容。
她为宗门殚精竭虑,就在那段至暗时刻,昆仑剑宗在她的看护下,死伤极少。
她从不让人无意义地牺牲,她永远提着剑,站在自己宗门弟子的前面。
昆仑很复杂,这里有许多修真世家掺和进去的影子,还有无数人的利益纠葛,但是她并不在乎。
就算是她一次次遭受猜疑、忌惮、指责,无数次被迫离开昆仑,等到他们需要的时候,她仍然会回来,坚定不移地护着昆仑。
因为那个天地契约、也因为朝照月问她为什么要入剑道的时候,她答应他:斩尽天下邪魔。
在修真界危难时刻,她会守护昆仑、保护人族。
一年年中,她把自己活成了昆仑剑宗活的护宗大阵。
人界和魔界征战不休,她终于在一次伤重之后,退下养伤。
然而,在听到昆仑山被攻破的消息之时,她仍然回到了这里。
朝太初第一次朝她露出了笑容,朝小涂泣不成声,师弟师妹们欢呼雀跃,仿佛只要她回来,昆仑就有了脊梁骨。
她也不负众望,去面对她宿命一般的对手、敌人:魔尊,燕雪衣。
他们互相敌对的时间,似乎快要接近生命的长度。
她和那个人,拼死一战。
但是她一年年地亏损了身体,面对彼时全盛时期的燕雪衣,没有半分胜算。
她是抱着送死的心去的,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
在她耗尽全部修为,以一颗伏羲心将那灭世魔头封印后,她没有死。
那个阴鸷而疯狂的魔一寸寸消失在空气里。
他最后笑着低头问她,呼吸还带着血气:剑修是不是都是没有心的?
可是风声太大,他的声音太轻,她已经听不见了。
他化成万千碎片穿过她的身体——
那是她生平第一次触碰到这个魔头。
她的心里像是缺了一块。
她想,解决了魔族攻城,封印了灭世魔头,昆仑再无心腹大患,从此修真界海清河晏。
然而在她转过身,走向昆仑的时候,却看见城门上,千万支箭矢相对。
一张张熟悉的脸,一个个熟悉的名字。
有人在哭泣,有人别开了脸。
……
她没有被宿敌杀死,却在离那个她曾经视为家的、半步之遥的地方,被万箭穿心。
她倒在了雪地里。
天空飘着雪,在纯白世界里,好像只能够听见自己破碎的喘息声。
世界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