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把年纪,脸面皮肉粗糙枯皱,但我阿晴,青春正好,可怎么办。”
“我们阿晴,何其无辜!”
这陆异之哪里是舍自己的命,是舍了阿晴的命啊!
……
……
闺房里,已经穿戴好出门衣裳的夏侯小姐端坐,忽地笑了。
婢女脸色惨白,噗通跪下,摇着夏侯小姐的膝头,哽咽喊:“小姐你要哭就哭出来啊,不要憋着。”
虽然陆异之进门的时候没让唤夏侯小姐,但得到消息的婢女自然跟过来,等着他跟夏侯夫人说完话就去请小姐,结果没想到听到那一通话。
婢女当时就觉得耳边炸雷,怎么可能,她怎么会听到陆三公子说,非他人不娶?
那个七星被霍莲抢走了,怎么变成陆三公子告诉皇帝,那是他的未婚妻?
那小姐是什么?
或许是她不够聪明,听不懂陆异之的话,小姐聪明,跟陆三公子一向琴瑟相和,让小姐来听!让小姐来问!
她跌跌撞撞跑回来,告诉小姐,小姐却没有疾步来问陆异之,而是慢慢坐下来,宛如石像不动了。
她听年长的人说过,悲伤的人有时候会这样,哭不出来,能把自己憋死过去。
小姐不仅没哭,小姐反而笑了。
“小姐——”婢女哭喊。
“我没事。”夏侯小姐说,拍了拍婢女的手,眼神看着门外,再次笑了,“我在笑,我果然猜对了。”
那一次等着陆异之折梅来送,结果他送给了七星,那时候她就冒出过一个念头,猜陆三公子下一次会不会因为七星,弃她而去。
果然猜对了呢。
……
……
“公子,公子…..”
陆宅内,小厮跟着迈进内室的公子,看到他解下斗篷,脱去外袍,再忍不住连声问。
“不和夏侯小姐去霍宅了吗?”
怎么进了夏侯家,不多时便出来了,也没有夏侯小姐跟着,直接让回来,还一副回了家不再出门的模样。
那贱婢还在霍宅呢,夜长梦多啊。
陆异之示意室内伺候的小厮斟茶。
“不去了。”他说,“以后都不去了。”又对小厮抬手示意,“速去将老爷夫人接来,准备我和七星的婚事。”
小厮眨了眨眼,准备亲事他是明白的,但谁和谁?
“我和七星小姐。”陆异之再次说。
小厮张大嘴,斟好茶正端过来的小厮更是震惊忘记往前递茶。
“公子,为,为什么?”小厮结结巴巴问。
为什么要跟七星成婚?
不是夏侯小姐吗?
为什么?陆异之从小厮手中夺过茶。
“自然是为了信义。”他说。
清茶淡淡萦绕鼻息。
身为夏侯先生弟子,皇帝钦点翰林,清清白白之身,决不能跟霍莲这种酷吏权臣扯上关系。
这时候解释七星是妹妹,或者说是表妹,皇帝开口赐婚,他没办法拒绝,拒绝就是得罪皇帝,不拒绝,则会被皇帝丢弃。
如果说七星不是妹妹,是寄养女,那就更没理由阻止皇帝赐婚,一旦赐婚,七星的身份来历还是跟他脱不开关系,皇帝舍弃他,其他臣子也会把他当做霍莲一党。
所以在得知七星被霍莲带进家门,他说糟了。
他陆异之又很有自知之明。
他在皇帝面前,夏侯先生的弟子可以让他被多看一眼,有才学的翰林官可以让陛下再多看一眼,但也仅是多看而已。
不过,一个陛下亲自选出来的,身家清白的,儒学士林的,年轻有为的,又与霍莲有夺妻之私仇,势不两立的官员,应该就能让陛下的视线驻足停留了。
皇帝不会永远纵容一个酷吏。
酷吏历来是不时之需。
但皇帝也不会亲手处置一个酷吏。
皇帝需要酷吏做一把刀,同时也需要一个清正的可信的文臣做一把刀,来除掉那把恶名昭昭的刀。
果然今日他那样做了之后,皇帝看他的眼神,与他刚进殿时不同了。
陆异之将茶轻轻吹了吹。
现在事情就好办了。
他与霍莲划清了界限,在皇帝面前不再是某某人的学生,真正成了天子之臣。
至于七星……
七星回来,不管遍体鳞伤还是被蹂躏,他都会娶她为妻。
回不来,死了,他也让她入陆家祖坟,陆氏妻的牌位摆在祠堂里。
他真心实意要她成为他的妻。
陆异之将茶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