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现在的楚昭可不是以前的楚昭,是皇后啊。
就连自认为最直爽的齐乐云都脸色变了变,这问得也太直接了吧?能这样问,岂不是认为皇后这样做不对?
喜欢下棋的人,想法和做事是跟别人不一样——
楚昭现在要打人,应该不用自己动手了,她有龙衣卫,齐乐云闪过这个念头,还下意识看了眼四周。
楚昭神情半点没有变,似乎是问下一个谁来投壶这种问题。
“你是说郑夏案吗?”她说,“很简单啊,因为这是冤案啊。”
周江愣了下。
“我发现了这个案有问题。”楚昭接着说,接过宫女递来的箭矢,“正好也有人喊冤,那自然就要查了,就这么简单。”
其他女孩儿还有些怔怔,周江已经露出恍然的神情。
不是为了争权,不是为了耀武扬威,只是因为这是一个冤案,她看到了,她就管了。
“我不能看着人喊冤不闻不问。”
“莪既然坐在朝堂,看着江山,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这样做对还是不对。”
楚昭看着前方的铜壶,脸上笑意散去。
“不该问我,而是该问,本宫为什么要这样做,是谁让本宫不得不这样做。”
“而本宫要做的,只有一个。”
她将箭矢投出去,稳稳落在铜壶里。
“查明冤案,还无罪者清白,让有罪者难逃。”
......
......
夏日黄昏,在廊下歇凉的周老太爷听完周江的转述,捏着棋子顿了顿。
“这样啊。”他说,又摇头一笑,“还真是随心所欲。”又低声喃喃,“帝王心。”
周江落了一个棋子,道:“爷爷,我就说了她就是看了冤案要管,不是针对太傅他们,这样做,她也没办法啊,是太傅他们逼得她只能另辟蹊径,要问对错,问太傅去。”
周老太爷端详着棋盘,笑道:“要是问太傅,太傅自然会说,冤案他们会查,但皇后不能逾矩。”
“规矩规矩,什么规矩。”周江再落棋子,“不就是因为皇后是女人吗?规矩是人定的,皇后也是人,谁说不能重新定规矩。”
周老太爷哈哈笑,一看棋盘又瞪眼:“谁给你规矩趁着我分神偷棋!”
周江将棋子再落下,一笑:“反正我赢了。”说罢起身拎着裙子小跑而去。
周老太爷摇头,等候在院门外的子侄们这才急急进来,询问怎么样,皇后说什么。
皇后定期举办宴席招待命妇们,也是通过命妇们让世家了解自己。
“阿江直接问了皇后这样做对不对。”周老太爷道。
这一句话让子侄们吓了一跳。
“这孩子怎么这么鲁莽。”“朝臣们都不指责皇后,她竟然质问。”“我就说不该让她去。”
“龙衣卫会不会也来破咱们的门?”
周老太爷敲了敲棋盘让诸人住口。
“朝臣们不问,不是不敢问,是不屑问,是故意给皇后难堪。”他说,“皇后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问,阿江问得好。”
子侄们安静下来,也听懂了周老太爷的意思。
“父亲。”一人问,“你的意思是,赞同皇后此举?”
周老太爷道:“不是我赞同不赞同。”他看着诸人,“而是皇后此举,没有错。”
“怎么没——”子侄们顿时乱纷纷开口,“私卫——”
周老太爷拔高声音:“因为她是皇后,是君王。”
子侄们顿时一静。
周老太爷降低了声音,缓缓道:“你们,以及他们那么多人,是不是忘记了,皇后也是君,而是她这个皇后又是先帝托孤封赐,让她护国扶住小皇帝,不要把她当女人,想一想,君王做事,如果错了,是谁的错?”
朝堂上臣子们有一句惯语。
臣有罪。
“身为朝臣,不谏,不言,不行,还有什么资格说君王有错?”
子侄们安静无声,若有所思。
这样啊——
这样的事发生在很多深宅内院,妇人女子们转述皇后宴席上所见所闻,家里的男人们闭门讨论商议。
这样的讨论议论虽然不会四散到酒楼茶肆跟人争执,但却让很多人闭口不言。
酒楼茶肆中的愤愤议论依旧,但总觉得像是柴有点湿,燃不起来。
“不管怎么说,皇后纵容龙衣卫这种行径,就是恶行——”酒楼中一个男人拍案愤愤。
旁边有人应和。
有人低头斟酒不言不语。
有人转开视线看窗外:“今天天不错。”
也有人干脆放下酒杯:“徐三爷,今日我是来谈生意的,你要是不想谈,咱们就改天再聊,或者让你大哥来,你继续忙你的大事。”
愤愤的男人有些气又有些闷,他在家中本就不讨喜,好容易要了一项绸缎生意,不能再拱手让给大哥。
“周五爷,你们家大业大,怎能不关心这件事?”他皱眉说,“万一龙衣卫抄了你们的店铺家业——”
周五爷笑了笑:“多谢徐三爷,我们周家遵纪守法不伤天不害理,问心无愧,无所畏惧。”
什么话,说得好像龙衣卫成了替天行道似的,徐三爷要再说什么,转头看窗外天气的那个男人忽的喊道:“看,外边有热闹——”
热闹,什么热闹?
几人都看向窗外,听的喧哗声从街上传来。
“快来看啊——荆州给皇后送来了好大一把伞——”
伞?
荆州?
给皇后送?
几人再坐不住,纷纷站到窗边向街上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