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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安然手指微微蜷缩,一口气屏在胸口,一动不动看向广白。
广白没有回视,他看向眼前两副黄色棺木,没有表情的脸上嘴巴一张一合,“可惜,丹绘这辈子犯了两个错。其一错嫁子桑九修,其二错信陆逊。”
“次年上元节前,稳住朝堂的子桑九修终于还是发现了舞阳的下落。”广白抬起死水般的眸子望向子桑九修,“你是怎么威胁陆逊的?不交出舞阳灭了他全族?”
子桑九修紧缩了一下黑眸,全身散发出浓浓的煞气,“无稽之谈,可笑至极。”
广白没有被他吓住,这回看向了陆安然,“是陆逊,亲手割下了丹绘的头,送到子桑九修手里,为了保住他的陆氏。”
陆安然全身绷得太紧,有些呼吸困难,从鼻子里呼进去的气从喉咙往下灌,连心肺都凉成一片,她听广白淡淡的质问——
“你,陆逊的女儿,你还为这样的父亲而骄傲吗?”
云起揽住陆安然,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发现指尖一片冰凉。
“不可能,怎么会?”比陆安然受刺激更大的是太子,子桑瑾边摇头边道:“母后明明是难产死的啊,怎么会死在北境,陆郡守手上?”
广白完全不给子桑瑾自己给自己催眠的机会,“你问问你身边的父皇,再问问陆逊,你想知道真相,怎么自己不去寻找?你母亲死得那么惨烈,你身为她的骨血,连追寻真相的勇气也没有吗?”
子桑瑾后脚跟绊倒石头,一下子坐倒地上,双眼失神,半天都回不过来。
广白冷冷道:“柳相知,你敢指天发誓,你当真毫无所知,难道当年陪着子桑九修去北境的人不是你?”
柳相知安静的站在那里,风吹得他两袖鼓动,像一尊雕像,神情从未有过的凝重,凝重中又透出淡淡缅怀。
他说,“丹绘……离开太多年了。”
皇帝忽然充满怒气地往前迈步走去,“你想做什么,用两副棺材来威胁朕?编排子虚乌有的谎言,你有什么企图?还是你本身就是前朝余孽派来的细作!”
“什么都不是。”广白表情空茫,他像是完成了一件毕生惦念的事之后别无他求般,整个人的精气神从里到外的被抽空了,“我给不了舞阳一个世人皆知的公道,也没办法杀你复仇,但我至少要将真相留在世上。”
皇帝一步停在沟渠边上,猛烈的火张牙舞爪往他这里扑来,他已经能感受到那股灼热,周纪留下的禁卫军赶紧拦在皇帝跟前。
陆安然看着广白背后有周纪在靠近,广白一点也没有察觉,在说着:“这世间,何其虚伪,人情淡薄,世态炎凉,面结口头交,肚里生荆棘。”
他仰天长啸,“翻手作云覆手雨,纷纷轻薄何须数!”
周纪看到时机成熟,猛地往前一扑——
扑空了!
他在半空里用力扭了一下身体,好险在沟渠旁停下,又急急往下探。
另一边,陆安然眼睁睁看着周纪扑过去的前一息,广白突然发力,双手用力往前一推,棺木被带下去的同时,他整个人也掉入沟渠。
“师叔!”陆安然眼神震颤,蒙面之下脸色大变,快步跑过去,被云起拖住了抱在怀中。
“让我看一眼。”陆安然张了张口,说了两遍才把声音发出来,“我没事,我就去看一眼。”
云起压着她后脑勺按在自己胸口,不让她看到大火吞噬广白的场面,“乖,听话。”
火势很大,人体和棺木的焦味顺着风吹上来,所有人叫眼前的场面震撼的无话可说。
许久,云起感受到胸口一片衣服被濡湿了,他低下头,手指轻轻的拂过陆安然的耳畔,用苍白的语言重复着,“没事,没事了……”
皇帝背对着大家,只看得见他周遭散发沉郁的背影,还有紧咬牙根而使得颧骨微微凸出,他正对着周纪道:“将两副棺木带上来。”
周纪虽然觉得不可能,退一步说,就算能捞,这么大的火,估摸着待他们弄上来烧得也差不多了,但皇帝的命令不敢违背,于是呼喝着禁卫军想办法捞大火里的棺木。
袁方左看看抱在一起的两人,右看看子桑瑾还麻木的坐在地上,最后把目光放到柳相知身上,怎么说柳相知都是和他一样的局外人。
谁知柳相大人并没有回应他殷切的视线,而是同样望着沟渠发呆。
袁方心里第一万次后悔,他为什么脚贱来这一趟。
半个时辰后,不管周纪用什么办法,都无法让里面的火变小一点,“怕是用了什么药物,微臣无能,没办法灭火。”
足足烧了一两个时辰,火才逐渐熄灭,然而里面除了焦炭,什么都没剩下了。
不待皇帝发火,柳相知叹道:“他早算计到了,没有给自己和他人留下任何后路。”
无法,皇帝叫周纪先把西山围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入。
回去的路上,袁方浑浑噩噩一路,踏入京兆府的一刻,他恍然间想到,九凤冠失窃和王都城连环杀人案,这就破了?
第八案·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