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了,刚下车?”
“对。”
“啊看你这样,回学校,东南滴?”
“我不在这儿上学,来找朋友。”
“第一次来?”
“算是吧,以前都是路过。”
“这时候来金陵,热的一比,可不是好时候。”
“呵呵,冬天来不是更冷?”
“是的哎,么的暖气,霍史尼玛,屋里八度,外面十度,在家里都得鼻涕拉呼。盆友,前面路不好走,绕一段可好哎?”
“没事儿。”
“呵呵,好,坐稳了啊。”
在司机屌呆逼,呆比日猴,小比杆子的骂声中,穿过一道三轮车小贩组成的封锁线,车子上了西去的一条路,曲曲折折之后,这才到了中央路。
等开上中央路,这才看到树是梧桐树,城是金陵城的样子。
不过李乐觉得这满城的梧桐,其实更确切的说是悬铃木,好看是好看,不过却被后来的一些营销号别有用心的操弄。
什么老蒋,美龄,爱一个人,倾一座城的民国神话故事。
其实更多是因为中山先生的葬礼和刘元帅组织起来的一场老百姓美化城市的活动。
蒋宋二人,何德何能占了这功劳。
过玄武到鼓楼,车子还未拐到燕京路,李乐叫停了车。
“还没到哎。”
“没事儿,我走两步就成。”
“好,二十三块,你给二十就成。”
‘谢了啊师傅。’
“哎,你要住酒店,这边多的是,那种快捷的,几十钱一晚,别被坑了。”
“好!”
看车开走,李乐没有像说的那样,往四牌楼方向走,而是向西,去了金陵大学的方向。
许多人都说在崇尚鸡娃的苏省或者是金陵,没有夜生活,过了九点,街上就没了人,其实那是对九十年代或者两千年左右的金陵没了记忆。
这时候,城市面积没摊的那么大,房价还没那么离谱,工资无论多少其实都在涨,年轻人最多的大学都还没有搬到荒郊野外不毛地,和狐虫野狗作伴,穷开心和高消费都能找到各自的地方。街边高大的梧桐树后,也没有那么幽暗。
就像“一门三杰”的三牌楼,李乐都能说个一二三四出来。
柏楠烧烤、春苗炸鸡、九尺鹅肠,还有和会街的龙虾一条街,辣油馄饨、鸭血粉丝汤、牛肉锅贴,嗨到深夜的十三香,满载的都是满嘴流油的岁月。
外地人都觉得金陵夏天是绿色,梧桐葱郁,一派民国风情。
可在本地人看来,那时候,金陵城的夜晚是红色的,天黑后的灯影红绿,香味扑鼻的烟熏火燎,是西瓜、啤酒、小龙虾,泛着醉意的栀子花。九点之后的金陵城,故事才刚刚开始。
写字楼里加班却依旧意气风发的打工人,通宵的出租车司机,中途觅食的麻将腿子,24小时营业的摊主……南来的,北往的,都聚集在一处,慰藉疲倦的一天。
一间小店五张枱,一碗辣油轮番流转。蓝旗街、马台街、来凤小区、明瓦廊,这些地方,夜夜都在用各种香气缠住人的脚。
那才是对酒高歌的金陵城,而不是之后之后各种段子里,没有夜生活的苏省省会。
就像现在李乐脚下这条窄窄的路,两边店铺依旧灯火通明,车来车往,周边院校的年轻人吆五喝六,勾肩搭背,男女间手拉着手,散发着恋爱的酸臭。
李乐走到挂着“团结友爱,严肃活泼”的大门口,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是我。没地方住了,过来投靠你,好,南门。”
等了等,就见到一个顶着根筷子当发簪,一身松垮和斜襟布衣,牛仔裤帆布鞋的人,从小门里走了出来。
“你这人,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嗨,要的就是这个随心,行了,看见你了,没了兴致,我走了。”
“扯几把淡,玩什么王徽之那套魏晋风流,你这身强体壮的,形象也不符。”
“嘿嘿。”
“走吧,还请你怎么滴?”
“要是搅了你的好事,可别怨我。”李乐笑道。
“哎,那怎么办,不能瞧你流落街头不是?有你块铺凉席的地儿。”
“走,咱也瞧瞧这当年亚洲第一的大学里,是个什么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