阖家团圆,似乎已经成为春节气氛愈发淡漠之后,仅剩的赖以支撑的理由。
几千年积攒起来惯性,也不知道还能延续多久。
已经有人抱怨这个节日越来越没滋味,李乐却想说,那是你没见过十几年后大年初一异常安静的零点,没有满地的鞭炮皮,没有弥漫在空气中的硝烟味,人声鼎沸的“过年好”全都化作了V信上的表情包,聚餐时没有欢声笑语的嘘寒问暖,热切交流,只有低头摆弄手机的冷场和尴尬。
生活条件好了,吃得起,买得起,天天都是过年,所以年味淡了?
其实只不过是原有的生活节奏被彻底破坏,新的运作逻辑里,只有生存,没有生活。
今天上班,明天过年,谁高潮来的这么快?
奔波劳碌都需要躺平个几天才能回血,才刚恢复一点元气,发现假期又快过完了,准备又要回去当牛马了,能有个屁的气氛。
而我们之所以还能分清什么是淡,什么是浓,是因为小时候至少还有父母长辈给我们展示过,过年应该是什么样子,而轮到我们的时候,给下一代展示的全是一副淡漠的样子。
或许几十年后,再没人知道过年应该是什么样子,到那时,也就没人来提问这种问题了。
只有经历过,才知道珍惜眼前的时光。
老人笑,大人闹,孩子叽叽喳喳,吃菜喝酒,对着晚会节目评头论足,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年三十。
只不过,今年的鸡汤比过往来的更早些。
“我不下岗谁下岗!”电视里的一句话,让刚才还在笑着议论节目舞美有些呆板的众人,眼神有了变化。
没有感同身受,只当做一个梗,哈哈一乐。
可在有些人,无异于脊梁上被刮骨刀划拉几下。
李乐知道一定会风靡三省的一副鸡架一碗面的起源,知道以后遍布全国的口音因何而来。
看似轻松乐天的“苦情”,“高大全”的宣教,心灵鸡汤强调的“成功学”。
其实一经分析就漏洞百出,手段也很不高明。
正如前年那首“廉价和加了麻药的心灵鸡汤”,今天的也只是,“苦情和温情包裹着的拙劣说教”。
付清梅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指指李晋乔,“满上。”
“您这......”
“我来吧。”曾敏拿起酒瓶给老太太斟满。
曾昭仪瞧见,没说话,捏着杯子往前一举,“亲家,敬您一个。”
“来。”
又是一口见底,付清梅长舒口气,“放心,天塌不下来。”
万俟姗陪了一个,搁下杯子,笑了笑,随后从挂在椅背的衣兜里,掏出两个红包。
“来来来,过年必备,小孩子的开心一刻。”
“李乐,这是你的,身体健康。”
“春儿,这是你的,好好努力。”
“呀,还有我的?”李春一愣。
“你年龄最小,辈分最晚,没李乐的,也不能没你的啊。”万俟姗大笑道。
李乐捏了捏红包,又瞧了瞧李春手里的。
“怪不得,我这有点薄。”
“行了,有的拿就不错了。”曾敏也从包里拿出一个红包递给李春,“春儿,这是三爷和三奶的。收好啊。”
最后是付清梅的两个红包。
李乐拿在手上就知道,还是老规矩,一北。
“谢谢三奶三爷,谢谢太奶。”李春抓着红包,满脸喜色。
“谢谢就行了?不得磕一个?”
“啊,是吗?”李春站起身,预备。
被付清梅给瞪了回去,“咱们家没这规矩。”
“哦。”春儿想了想,捏起酒杯,“那我敬爷爷奶奶,太奶,太爷。”
一仰脖,干了。
“哎呦,真干啊,抿抿味儿就成了,赶紧吃个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