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一转话头,“柳寨那边的两个矿怎么说?”
“嗯,意向协议签了,财务那边的人,签字那天下午就过去了,按着董老师和张凤鸾教的,开始核对两个矿的账目和支出情况。”钱吉春说话的时候,脑门上面泛起抬头纹。
李乐一瞧,“咋?有问题?”
钱吉春瞅瞅四周,把李乐拉到院门口,“小的那个矿,除了账本乱点,其他还好说,就是那个大的,不光是好多东西和钱都对不上。”
“还有就是查出来,三年里那边矿上出的事,和报到安监那边的不一样。”
“什么意思?”李乐有些糊涂。
“这么说吧,下矿的人,在安监都是有花名册一一对应的,咱们岔口这边,以前有丁胖子在,三天两头就来对人头。但凡出了事,伤了滴,死了滴,都得往安监哪里报告。”
“死人赔多少,伤了赔多少,都是有数滴。而且,死一个人,矿上都得挨罚款。加起来就不是小数。但凡超过三个人,属于群死群伤事故,不光罚钱,老板矿长,还得蹲班房。”
“可柳寨那边,根本没丁胖子这么严。”
“所以,你是说,现在那边矿上死的人和矿上出的赔偿数,对不上?有私底下解决的?”李乐听了钱吉春的解释,大概明白了。
“对。”
“几个?”
“现在查出来的,一共是二十万没了去向、按照私下的规矩,就是两个人。不过.....”
“不过啥?”
“就怕再有前几年用的那种黑工,要是家里来找,一条命,两三万,就打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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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敢?”李乐皱起眉头。
钱吉春一摆手,“有什么不敢,只要安监那边不说话。”
“要照你这么说,丁胖子还算好滴咧?”
“那可不。”
“那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咋办,回头找丁胖子汇报呗。”钱吉春扯了扯领带,“这事儿,该是谁就是谁,咱们没必要替上一家擦屁股。”
“嗯,上报吧,不过,就怕这事儿都成了惯例,拿钱的不说话,你也找不到人。”
李乐知道,黑金时代,有多少想象不到的悲剧发生在漆黑的矿洞里。
那时候过来的矿主,那个敢说自己手里没过过人命?一句破财消灾,其实说到底,都没把人命当回事。
“钱总,咱们别把人不当人就成了,能有的安防该上就上,不能怕花钱。矿长、副矿长下井,咱们得把这规矩定死。”
“嗯,额明白。”
晚上,钱吉春在做东,款待董泰和小雅各布,请了老师傅掌勺,摆了一桌麟州八大碗的席面。
小雅各布哪见过这种传统的席面,一时间只觉得筷子很忙。
“李乐,我们明天回长安,你跟我们一起走?”董泰凑过来小声道。
“不了,我这边还有些事,晚两天再回。”
“那行。这次回去,我尽快去把公司的事情落地,十月份应该差不多了。争取年底前,把这边的两件事给搞定。”
“那就燕京再见呗。”
李乐端起杯子和董泰碰了一下,一杯酒刚咽下去,还在吸着凉气,屁股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掏出手机看了眼,起身给桌上的几人指了指手机,出了包间。
那头接通,就听一个男声说道,“大李总,我是吴昊,没耽误你吧。”
“没事,正吃饭呢。你说。”
“是这么回事。小李总不是前天去了平江了么,当时有事找他还能打通,但是从昨天到现在,他的手机一直都是关机状态。”
“咋?”
“知不道哇,我是夜里白天,隔一个小时就打一次,刚开始是没信号,后来就变成关机了。”
“成子是不是把手机忘在宾馆里了?”
“那也不能两天都忘了?”吴昊咳嗽一声,“不过我今天看电视,说是平江那边发洪水,所以,不怕一万就怕......”
“发洪水,可能没信号基站受影响,你找找看他住的宾馆有没有电话。”
“我试过了,他那边的宾馆也打不通。”
李乐揉揉脸,刚想说什么,一抬头,正好瞧见墙上的挂历,1998年,心道,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