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这边有啥好吃的没?中午我请你。”
“热面、炸鸡脖、铁锅炖鱼。”
“啥玩意儿鸡脖?”
“炸鸡脖子。”
“噢噢噢。”
连祺似乎回过味儿来,扭头瞪了李乐一眼。
李乐不觉,看着路两边。北方小城镇的观感强烈,谈不上什么规划,基建陈旧,公用设施一般,从路过的商店和行人、车辆大概能看出,这里暂时还是一个农业为主的地方。
连祺说熟悉,倒不是假话。
左转右转,从几条意想不到的小路和居民区穿过去,眼瞅着就到了标着玖台师范的路上。
几个巷口头里问了问,捷达钻进了一条两边都是低矮红砖房和小院的巷子里,找到了那家“迎宾小卖部”。
两人下车,李乐扭了扭脖子。
“车子小,倒委屈你了。”
“嗨,我这,坐大部分车都委屈,我以前还开奥拓呢。”
“你,奥拓?”
“嘿嘿,不信吧。”
“是有点儿。”
“诶,走吧,不说在这个小卖部后面第三户么。”连祺一指。
李乐看了看,“等等,先买点儿东西。你们这儿,去人家里,都喜欢买点啥?”
没几分钟,连祺拎着两瓶北大仓,两箱八宝粥,外加两提黄桃罐头,李乐拎着一袋米,一袋面,出了小卖部。
身后,小卖部老板探出身子,“你俩那啥,要是黄立她妈干点啥,你们可得担着点儿。”
李乐瞅瞅连祺,回道,“成,我们心里有数。”
从一条不宽的渣土路往里走,数着人家,到了第三个。
一个栅栏小院,中间一道半高铁丝门,连着门往里,一条道板砖垫出来的小路,接着一溜三间,房顶上竖着烟囱的红砖房。
院子里堆着劈柴,一小堆煤块儿,两垄被用塑料布盖起来的菜地,其他还有梯子,一个没了铁锅的锅炝子上面放着木板钉成的鸡窝,两只母鸡听到声音,从窝里蹦出来,歪着脑袋顶着门外俩人。
“这,咋,在这儿唤人还是?”
“推门进,没事儿。”
“那一会儿,有啥,你在我身后面。”
“嗯。”
进院儿,透过正门外面还有一个像古建里面抱夏一样,伸出来用塑料布封起来的窝棚,隐约能看见里面有人影还有电视机的声响。
“有人么,黄立家的?”李乐拍拍窝棚上的铁皮门,“有人么?”
“来了,来了,等等啊。”
等了等,门开,一个穿着牛仔布工服,脸上瘦削如刀砍斧凿一般,显得眼睛特别大,挂着两撇浓眉的年轻男人开了门。
“你们是?”
“黄立家吧?”李乐笑道。
男人看了李乐和连祺手里的东西,一愣,“你们是街道上的?这还没到元旦吧。”
“那肯定没,我是燕大过来的。”
“啊?不是,是不是我哥在学校......”男人脸上显出一阵慌乱。
“没,没有,你可别想歪了。黄立在学校挺好,我这就是代表学校过来做个家访。等等啊,给你看看。”李乐赶忙说道,又把手里东西放下,从兜里掏出一张学生证和一个介绍信递过去,“看看,这还是我的证件还有学校的介绍信,对了,还有从燕京来的车票。这样,我给学校那边打个电话,让黄立给你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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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乐有掏出手机,开始拨号,一边摁一边心里嘀咕,学校定的这破规定,还不能提前通知,这给当成骗子了。
拨通,等了等,这才又有个男声从电话里传出来。
一番解释,李乐和连祺,终于进了门。
进门时差点绊了一跤,低头一看,地上一堆码放整齐的高粱草,一个H形的木架子立在地上,边上凳子,绳子,剪刀,铁丝,钳子,还有十几把笤帚。
而屋里,还一个只出声,没有影儿的电视放在一头的柜子上,电视前的小板凳上,坐着一个穿着薄袄,盯着电视的女人,背对着,一动不动,还能听到嘴里跟着电视里的声音,念念有词。
整个屋里,除了这些,还剩一张对着锅碗的八仙桌,就再无其他家什。
“坐,坐,你们坐。”男人挂着门帘的里屋,拿出两个塑料凳子,用袖口擦了擦,递给李乐和连祺。
又走到八仙桌前,开水涮了两个玻璃杯,从桌子抽屉里,摸出一包茶叶,捏了两搓到杯子里,倒上水,掐着杯口,递过来。
“家里就这条件,不,不好意思,这.....”
李乐和连祺忙接过手里。
“其实是我们有些仓促了,你是,黄山?”
“是,是我。”
李乐瞅了瞅连祺。
想起刚才在小卖部,和老板打听时,老板说的。
“双胞胎,黄立先出来,黄山后出来,结果,一个立住了,一个吸多了羊水,肺管子落了病根。”
“家里给黄山治病,花光了积蓄,总算挺到上中学了,黄立他爹的厂子又黄了。为了还饥荒,跟着人去山里打松塔,树上掉下来,没到医院人就没了。俩孩子妈脑子打那之后就不行了。”
“一家就靠街道和老家几个亲戚接济着。俩孩子一边儿聪明,学习个顶个的好,可黄山是个病秧子,天冷天热就得来一场,这学是没法上了,黄立去了市里的学校,人家给免学费,给补助。黄山只能在家编笤帚挣点儿手工钱。黄立算是熬出来了,原以为拿了学校奖励的三万块钱,日子能好点,可没高兴两天,黄山和她妈凑一坨发了病,那点钱,都特么送医院去了。”
“这家人,倒霉啊。”
李乐看着手里的杯子冒出的热气儿,扭头看了看窗外,小院儿的篱笆,深吸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