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大堂一角,李乐见到了已经神隐好多天的苏延中。
“哎呀,你这一天一地的,跳跃的有点大啊。”苏延中指指酒店玻璃幕墙外的金鸡湖。李乐朝那边看了眼,确定了那边就是以后大秋裤的位置,现在,视线很好。
“听费老师说,你被人开除了?”
“这都是.....费老师也.....辞退辞退,这都是谁传的话?”
“哈哈哈哈。”苏延中笑道,“信息传播么,就是一个不断被加工制作的过程。大钊先生说过,思维是语言的编码。自然语言没有编程语言那么严谨,具有二义和多义性。所以一条信息经过encrypt再decrypt,自然会失真。也许过几天,你这就从被辞退变成了被送进去了。”
“所以说,学新闻的,都是大厨,净特么添油加醋。”
“那是因为只要不是个文盲,都能干新闻。”苏延中摆摆手,又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厚厚的一摞纸,“不和你扯淡了。”
“这是这些天走了姑苏、锡山几个地方,拿到的调查问卷,总共是854份,加上前面的680份,就算是1500。这就是一期调研的数据基础,我已经让招募的学生进行过数据分析统计。这些拿给你看一下,然后根据咱们说过的几个要素,结合你的直观感受和亲身经历,筛选出20个最具典型意义的人来,作为长期的跟踪样本。”
“这么多?”
“这才哪到哪?你要知道一个大型的社会学调研项目,多的样本量得过万,谁让咱们国家人多呢。”苏延中把调查问卷往桌子中间推了推,“定量研究的目的在于解释不同或者多个社会现象之间的显性和潜在的联系。”
“别的学科或许有,但是社会学的随机试验基本上都是不现实的和不可行的。”
“就像需要你筛选出的,作为面板数据,长期跟踪的样本,也只是能接近确定的因果关系,但也不是百分之百。我们的定量研究都要思考解释其中的因果关系,看看有没有其他可能的解释。”
“嗯,明白了。”
“不过,我看你的那个网络社会学的论文里,有关于线上数据调查的一段。”
“是,相较于面对面,或者电话调研来说,利用网络的调研,更加的便捷和高效,成本也要低的多,只要引导数据,输入模型程序,一个回车就能出结果。而且,更具有主动性。”
苏延中笑了笑,“可也更具有迷惑性,随机性也更高。打个比方来说,丑国大选,线上民调数据的虚假信息会直接影响到现实社会中人们心理,这种本来就是带有指向性和符合政客预期的数字游戏,将会变得更加虚无缥缈,传统的线下民调还稍微真实性,当网络时代来临之后,数字将变得更不可信。”
“而且还会造假、篡改,那时候,将会是两个社会空间的群魔乱舞。”李乐想了想。
“这个,咱们只能看看,之后的社会学里,田野调查,俯下身去,直观面对面,才是正道。先生说过,一切实际工作者必须向下。诶,你看过寻乌调研没有?”
“看过。”
“回去再看,结合调查工作那本书,一起看,多看,费老师说过,这样的指导性文章,不看个十遍八遍,在田野调查方面,是不好意思开口说话的。”
李乐点点头,“知道了。”
“行了,还是说说你写的小作文里的一些东西,关于中低收入大学毕业生群体在城市生存问题的几个成因,你还有补充么?”
“有,我是这么想的,除了城市吸引力,就业形式变化,就业政策和择业观的变化,以及高等教育与社会需求差异这些宏观层面,还有微观的诸如,房租低廉,消极完美主义......”
临湖幕墙,一里一外。
“先这样吧,青年公寓这事儿,费老师的意思是按照你的想法去做,这也算是个社会实验,支持。对了,他让我告诉你,姑苏大学开学典礼,你跟着。再一起去沪海,这两天你自由活动。”
“那个,我的小作文就不要交了?”
“你猜?”
“我不猜。”李乐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哈哈哈,我走了。”
“苏老师,这都中午了,我请你吃饭,海鲜自助还是西餐,这里都有。”
“不了,费老师下午在玉山镇,有个民营企业家的座谈会。”
“那我安排车送你?”
“有车?”
“有,等等。”掏出电话,拨号,“小杜小杜?”
。。。。。。
4S店食堂门口,吴爱军洗完手,甩了甩,又在裤子上蹭了蹭,这才捏着嘴角的烟头,嘬了口。
“吴经理。”
“哟,老孙,怎么这么晚来吃饭,今天红烧肉,这会儿估计都没了。”
“那怎么办?今天刚拉来一个大事故,和保险公司的人一起定损到现在,还没完呢。”
“多,多大事故?”
“三厢变一厢,你说呢?”
“靠,这人还有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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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车里血了呼啦的,估计,悬。诶,你们部门那个大个儿,这几天咋不见了?请假了?”
“嘿嘿,人走了。”
“自己走的还是?”
吴爱军又嘬了一口,鼻孔里冒出长长的烟。
“挺不错的小伙子啊,前几次车间里帮忙搬东西,就属他最出力,这弄的是。”
“行了,赶紧吃你的吧,一会儿连汤都没了。”
吴爱军摆摆手,扔掉烟头,一脚踩灭。
左转遇到没有爱,“蒋主管。”
“吴经理。”
“问你个事儿,那个李乐的实习工资给算好了么?”
“算好了。”
“算好了就赶紧发。”
“发得等到下个月。”
吴爱军一愣,“什么意思?下个月?这个月工资不能发?”
“咱们公司有规定啊,新人入职,工资要推后一个月发的。”
“这什么时候的规定?”
“文老板前两个月,找我们经理说的,说是加强员工的稳定性,怕以后招来的新员工,干不了几天就走,耽误了公司的人员规划。”
“这尼妈妈的。”吴爱军挠了挠头,骂了句。
“行吧,行吧,到时候别忘给人打卡里,这一个月就千把块,还特么推一个月。”
蒋主管听了,又说道,“吴经理,哪有千把啊?”
“什么意思?”
“还有培训费的,李乐在的时候,不是参加过厂家组织的销售技能培训么?要扣三百块的。”
“艹特么的。”
吴爱军这时候已经血气上涌,有些心梗先兆,“这,也是文总说的?”
“这倒不是,入职不都签培训协议么,里面有说明的。”
“哪有?这又不是公司安排出差,外出培训,就在公司里面。”
蒋主管笑了笑,“您跟我急也没用,我就一个小文员。我这都是按文总和我们经理要求算的,那个培训协议里面有一条,酌情扣减。吴经理,我先过去了啊。”
“好,呵呵。”吴爱军也笑,嘴里嘀咕着,看着蒋主管背影,“酌情,情你麻辣隔壁。”
回到办公室,吴爱军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捏着打火机,一边转,一边盯着显示器屏幕运气。
“当当”两声敲门。
“老吴,老吴,老吴!”
“啊?啊,小蝶,有事儿?”
姚小蝶走过来,递给吴爱军一张销售单子,“想什么呢,这么入迷。给,这是刚买奥德赛那个顾客的装潢单子,你给签个字。”
“哦,好。”接过来,吴爱军看了眼,签字,还给姚小蝶,说道,“下礼拜,这个装潢的销售单,直接找装潢部主管和财务经理签字就行了,不要再来找我了。”
“不找你了?什么时候说的?”
“上午,文老板给岳靓说的,又知会我一声。你回头给他们几个人都说说。”
“这不是之前都说过的么,必须经过你。”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