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中,五道人影穿过荒野而去。
为首的是一位老者与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子。
老者虽然年迈,而起落便是五六丈,去势快若疾风。女子素衣长裙,不着粉黛,像是农家妇人,却同样的身形如飞。
紧随其后的两个女子,一个身材高挑,相貌清秀;一为女扮男装,面罩布帕。两人并肩而行,皆身姿飘逸,仿若桃李争辉,为这冬日的荒野增添了一道动人的风景。
落在后头的是个十八九岁的男子,即使全力施展轻身术,依然被甩下二三十丈。而他并未祭出御风符,只管默默的随后追赶。
昨晚露宿山谷,今早赶往兰陵城。
而为了避免泄露行踪,乔装打扮之外,还要舍弃传送阵,就此改为步行,并将十二位弟子分成三批,并约定了碰头的地点,待抵达兰陵城之后再行聚集。朴仝、井福、薛讳先行探路,卞继、卢正、尘起、孤木子、溟夜居中策应,墨筱则是带着车菊、白芷、冷尘、于野随后接应。
一次外出游历,彻底变了味道。变得神神秘秘,变得行迹鬼祟。
而兰陵城远在五千里外,尚有半个月的路程……
黄昏时分,前方出现一座城。
五个人并未进城,远远绕道而过,直至夜色降临,这才停了下来。
露宿之地,乃是一座光秃秃的山岭,远近没有人烟,唯有寒风在黑暗中呜咽不停。
墨筱交代了几句,盘膝坐在一块石头上。
众人各自歇息。
白芷与车菊坐在一起,趁机讨教修炼的法门。车师姐对她颇为关照,也总是有问必答。
冷尘变得拘谨了许多,他选了迎风处坐下,与于野点了点头,便缓缓闭上双眼。
于野则是坐在几丈之外,疲倦的神色中透着一丝无奈。
一口气跑了三百多里,不得停歇也就罢了,还要追赶几位同门,唯恐途中失散而耽搁行程,这远比独自赶路更加消耗体力。
再一个,露宿之时,不得擅自布设阵法,以免泄露仙门弟子的身份。
那位墨师叔倒是谨慎!
于野摸出一块灵石,禁不住眼光一瞥。
墨筱并未吐纳调息,而是在默然远眺。天上没有月亮,四方一片黑暗。不知她在看什么,在想什么……
寒夜未尽,天色未明。
五道人离开山岭,匆匆消失在晨雾之中。
接连两日,途中见到城镇,或是村落,依然绕道而行。
第三日的傍晚时分,一条大河挡住去路。
墨筱拿出一枚玉简稍作查看,循着河岸找到一个渡口。
落日下,河水滔滔不息。而野渡无人,只有一条破损的小船,与一株孤零零的老树。树下歪斜着一块刻着字迹的石碑,白水渡。
墨筱寻觅片刻,飞身跃到老树的树杈之上。
老树应为松柏的一种,在冬日里并不落叶,五六丈高的树干甚为粗壮,且枝繁叶茂而冠盖如伞。
于野与冷尘、白芷、车菊走到河边。
寒风渐紧,宽阔的河面上卷起一道道湍急的波浪。暮色渐沉,远近四方笼罩在一片晦暗之中……
墨筱从树上飘然而落,手中多了两块小石头。
四位弟子转身迎了过去。
便听墨筱分说道:“此乃朴仝、卞继留下的仙门暗记,表明他二人顺利抵达此处,并已先后离去!”
一行十三人,分为三批赶路,途中以暗记联络,既简便又隐秘。
“砰、砰——”
墨筱捏碎了石头,拍了拍手,轻松笑道:“三日赶了上千里的路程,各位辛苦了!”
五个人坐在树下歇息。
“出门在外,这般风餐露宿亦属寻常!”
“师叔才是辛苦!”
“师姐所言极是!师叔劳心劳神,最为辛苦呢!”
冷尘与车菊、白芷各自附和了一句。
墨筱微微颔首,道:“于野——”
于野独自坐在石碑旁,低着头不吭声。自从举报詹坤而遭到训斥之后,他便对这位墨师叔敬而远之。对方虽然通情达理,却终究还是云川仙门的长辈。
又听道:“三十六位弟子之中,你年纪小、修为也低,按理说不该将你招入内门,是我藏了私心!”
于野看向墨筱,不知如何应答。
她的年纪应该与冷尘相仿,却因修为的缘故,相貌显得年轻。只见她神色如常,而话语中多了几分凝重——
“仙门中的精英弟子,不计其数,而以弱胜强着,倒是罕见。你打伤了溟夜,手段之狠,杀气之重,俨然一位久经战阵的高手。若非你仅有十八岁,又有我的暗中阻拦,年中大比那日,你便已被逐出山门。果不其然,你又在崆峒境中接连斩杀炼气高手。也幸亏你立下大功,否则你难逃牧道堂的审查。我怕你走上邪路,便将你带在身边。你却暗中算计溟夜,举报詹坤,擅闯凤云谷禁地,不闯出大祸你是不肯罢休啊!”
墨筱的话语声依然温和,却带着锋芒。
便如这旷野的寒风吹在身上,令人无从躲避也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