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到久远的事,许军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看的出,当时他肯定也有挣扎过。
可是错了就是错了。
这笔用来替自己家人治病的钱,实际上不知害死了多少人。
江阳垂下眼睑,心底平静无波。
“人重要还是钱重要?”
许军的话还在继续,“这种时候别管冯心糖的钱是怎么来的,至少真的能救命就行。”
“而且我当时想好了,等我周转过来一定主动自首,检举揭发冯心糖。但事与愿违,我没能像想象中那样成功升职加薪,审计这个位子一待,转眼就是好几年。”
“我父母也在冯心糖不间断的金钱供养下一点点康复,就在这时候,我觉得必须要跟她详谈一回。”
“可惜话没来得及开口,我先收到了她的死讯。是派出所打来的,说她和几个朋友去海外浮潜,结果碰到了洋流,一条船上好几个人都被带走了。”
“海警和打捞队在事发点附近整整半个月,都没找到人,只捞起了几件破损的装备,确认是她的。”
年过半百的人眼角布满皱纹,粗糙的手指绞在一起不安的轻轻颤抖。
“那一瞬间,我居然不是难过和悲哀,隐约间我有种解脱的快感。多好啊,她死了我不用再愧疚,不用每天纠结该不该举报。更不用在面对冯心糖的时候,有种无路可退的焦灼感。”
他停顿许久,在平复着胸腔猛烈的情绪。
大家都没催促,对许军的遭遇说不上什么感觉。
江阳手指在桌面轻点,一时间,办事大厅只有他指尖敲击的声音。
过了几分钟,许军深吸口气,随后接着道:“我给冯心糖收拾遗物的时候,才从她的日记本里发现一张银行卡,里面有两千多万。另外还有一张纸,记了好几个名字。”
“其中之一就是张岩的老公,王斐。”
“我那会儿并不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人,但是我下意识认为一定要藏好,大概率和这笔钱的来路有关。习惯了好日子的人,怎么会想回到曾经一穷二白整天为了钱发愁的时候?”
许军叹气苦笑:“我没想到有一天我的底线会一降再降。”
说完,他整个人似乎都轻松了不少。
他冲大伙儿笑了下,紧跟着拉开背包的拉链,拿出了一本泛黄的小本子。
“上面写了很多数字我看不出是什么,还有一个群聊的账号。我想警方应该会需要吧?我其实犹豫了很久,直到你们电话打过来,我才真正决定坦白。”
江阳问他:“赃款很有可能会被没收,你不后悔?”
“在知情的情况下,仍旧使用赃款,你也会面临民事处罚。”
许军回答:“我当然知道,但我的孩子已经长大,他们有能力自己挣钱生活。我这么说是有点不厚道,可事实如此——我的家庭,已经不需要那么多的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