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郎中叹了口气,开口道:“下官这个位置,官场之中人人眼馋,下官现在一无靠山,二无出身,在这个位置上一年多,没有一天不是如履薄冰。”
他抬头看向沈毅:“不瞒中丞,今天到这归云楼来,下官还是借了钱来的,生怕进得来,出不去。”
归云楼是建康顶级的酒馆之一,也就赵涿还有张简那些二代们消费的起。
不过陈裕这番话,还是多少有些夸张的。
杨老头倒了,他做官固然会小心谨慎起来,但是要说在这个位置上一文钱不拿,沈毅是决计不信的。
他要是真不拿,不要说做一年多考功郎中,恐怕一个月都干不下去。
毕竟你不拿,上面的侍郎怎么拿?侍郎不拿,堂尊尚书怎么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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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种事情,沈毅也懒得拆穿了,做了这些年官,该有的一些基本情商,还是要有的。
两个人絮叨了几句闲话之后,沈毅跟陈裕喝了杯酒,才笑着问道:“不知道陈郎中要见我,所为何事?”
陈裕这会儿本来要敬酒,闻言放下酒杯,开口道:“中丞,听说您这些天,与一些太学生还有举子,起了冲突…”
沈老爷举杯喝了一杯,轻声问道:“陈郎中是为那些读书人鸣不平,还是要为沈某鸣不平?”
“自然是为中丞鸣不平。”
陈裕满脸严肃,开口道:“大陈南渡七十年,七十年来,受了齐人多少欺辱白眼,哪怕是宪宗皇帝时期,齐人到了建康,也是额生双目,以鼻孔视人。”
“七十年来,只有中丞一人,替我大陈,出了这么一口恶气!”
沈老爷抿了口酒,笑呵呵的说道:“陈郎中说话要谨慎一些,如今北伐建功,与沈某关系不大。”
“俱是陛下运筹帷幄之功。”
听到沈老爷这句话,陈裕忍不住抬头看了看沈毅。
他认识甚至很早。
洪德五年,他在任江都知府的时候,就见过沈毅,彼时的沈毅,还是一个受了欺辱,只能打掉牙齿和血咽的穷书生,碰到事情了,也只能躲在陆夫子背后,瑟瑟发抖。
一转眼,九年多近十年时间过去,当年那个狼狈不堪,甚至性命堪忧的小书生,已经成了现在这个,无论做事还是说话,都滴水不漏的朝廷大员。
这种变化,无疑是让人惊叹的。
尤其是他这个见证者。
陈郎中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看着沈毅,低声道:“中丞,当年杨师倒了之后,我们这些所谓的“杨党”,大多依附于崔相,连下官也不例外,逢年过节,都要去崔相府上问安。”
沈毅轻声笑道:“陈郎中方才还说自己没有靠山,崔相还不是一个大大的靠山?”
陈裕低头苦笑:“毕竟不亲。”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着沈毅,正色道:“如今,崔相暗中为难中丞这个大陈的大功臣,下官也看不过眼,必须要为中丞鸣一鸣不平了!”
沈毅若有所思:“陈郎中手里,有证据?”
陈裕点头:“应该能帮到中丞。”
“我如何信陈兄?”
虽然换了称呼,但是这会儿,沈老爷语气幽幽,他抬头看着陈裕,目光幽幽。
“当年,我在江都,差点便死在了陈兄手里。”
陈裕闻言,脸色微变。
十年时间过去,他以为眼前这个年轻人,早已经忘记了当初年少时候的事情!
没想到,他不仅没有忘,反而旧事重提!
“中丞,当年…”
沈毅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淡淡的说道:“陈郎中不要说当年甘泉书院案,你全不知情。”
“我如今,也做了几年官,这种话,已经骗不得我了。”
陈裕长叹了一口气,低声道。
“中丞,下官当年,最多是个渎职的罪过,罪在冯…”
“冯禄。”
沈老爷提前说出了这两个字,声音平静,但是吓人。
“我一直在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