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南面的事情之后,周元朗犹豫了一下,开口道:“皇上,今天臣听说,新上任的京都府尹,纵马在大街上鞭笞百姓,还骑马踩死了两个菜农…”
“今天不少官员在议论这件事…”
“您看…”
燕都现在的局势,有些复杂。
新帝登基几个月之后,地位慢慢稳固,于是就开始着手培植自己的亲信,安插在各个机要衙门当中。
而朝廷里的臣子们,原先大多是给岐王磕过头的,心里也担心某一天新帝会旧事重提,因此格外乖巧,基本上昭武帝要什么官缺,朝廷里的臣子们,就会给什么官缺。
尽量不给这位新帝,寻到任何翻脸的借口。
而问题就出在这里。
皇帝与大臣之间,相互不信任。
如果是正常的新帝即位,继位之后虽然也要尽快掌控朝廷里的要害衙门,但是一般是在朝廷里原有的官员之中选择,也就是拉拢一批的同时打压一批,被拉拢的这一批就是新朝的斗争胜利者,也会成为新帝的死忠。
但是现在,朝廷里的绝大多数人,当初都拜过岐王做皇帝,君臣之间天生就有一些隔阂,因此赵楷抢夺权力的过程中,并没有从朝廷原有的官员里选择,多是用卫王府的故旧。
以及…当初跟他一起“创业”的那批人。
比如说周家,图家,以及最重要的郎家。
事实上,在那一场政变之中,获利最多的,便是赵楷的母族,也就是朱里真几个老家族之一的郎家。
事实上,过完年改元之后,燕都朝廷新增补的两位宰相,其中之一就姓郎。
昭武帝赵楷的堂舅郎乘。
朱里真老家族们,入关的时候都是以武立家,到现在也大多都还是将门,比如说郎家,多有家人分布在各个军中,甚至长时间打理禁军。
这就导致,郎家没有什么读书人。
虽然先帝朝的佟俭,马诚同样是朱里真老家族出身,但是这两位都是正经的进士身份出仕,哪怕朱里真人考进士有优待,但那两位肚子里,也是有一些墨水的。
而新上任的这位郎相…
便一言难尽了。
只能说,他识得字,念过书。
便硬生生被新帝抬进了议事堂。
郎乘拜相的事情,只是燕都政局的一个缩影。
因为皇位顺递之中出的这个差错,现在,燕都几乎所有的要害衙门,人员素质都普遍偏低。
比如说,新上任的京都府尹,名叫郎士奇,算起来的话,应该算是昭武帝赵楷的表兄,刚上任七八天时间。
皇帝抬头,看了看周元朗,微微皱眉:“很多人在议论这件事吗?”
周元朗心里苦笑,微微低头之后,恭敬道:“回皇上,坊间朝堂,都有不少人在讨论这件事,毕竟是光天化日之下,影响…”
“太过恶劣了。”
皇帝摸着下巴考虑了一下,开口道:“那就传旨,厚葬两个菜农,让京都府,赔偿他们一些银钱,同时…”
皇帝闷声道:“下旨申饬郎士奇,罚俸一年,贬官一级,原职待用。”
周元朗现在,虽然只有中书舍人的官职,但是因为深得新帝信任,干的其实是秘书的活,而且在新朝话语权不小。
不过听到皇帝这个决断,他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这个处罚,太轻了,可以说是不痛不痒。
在周元朗看来,虽然郎士奇这个京都府尹的职位很难撼动,但是至少也该象征性的打上几板子,再把踩死人的马当众杀了,对外宣称是疯马伤人,事情才能过去。
不过联想到朱里真人向来骄横,不怎么把汉民当人看待,周元朗很快低下了头,遮掩了自己皱起的眉头。
“皇上…”
“英明。”
…………
徐州府。
徐州城外的一处不起眼的农庄里,沈老爷正在这座大农庄的后院。
此时,他的双手已经变成了银黑色,脸上也有一两道不怎么明显的黑灰。
不过,他的目光,却颇为兴奋。
因为,在他的面前,摆着一个不起眼的黑球。
黑球中空,差不多比成人拳头稍大一些,浑然一体,但是有一个孔洞露出来。
此时,这个中空的黑球里,已经装满了火药,一根芦苇被从孔洞处插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