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娘娘在私塾里,待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左右,才推门走出来。
这期间,沉毅就在门口的石头上坐着,没有离开。
见她走出来,沉毅默默起身,依旧垂手行礼道:“娘娘。”
惠妃站在沉毅面前,轻声说道:“沉侍郎,该说的话,我已经与顾老先生说完了,宫里管的严,我今日是出宫省亲的,这就要回去了。”
沉毅点头道:“我送娘娘。”
“不用。”
惠妃娘娘笑着说道:“轿子就在大义坊门口,我自去就是。”
说着,她看了看沉毅,微笑道:“那沉侍郎忙,我这就回了。”
沉毅默默点头,一路把她送到了大义坊门口,目送这位贵妃娘娘离开之后,他才吐出一口浊气,回到了顾先生的私塾里。
沉毅在私塾的堂屋,见到了顾老头。
平日里不修边幅,有些邋里邋遢的顾老头,这会儿换了一身新衣裳,连头发也找人梳理了一番,胡子也修剪过,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不过这会儿,老人家神情有些恍忽,坐在椅子上,浑身还有些酒气。
显然,是惠妃离开之后,老头自己喝了点酒。
沉毅默默的坐在老头旁边,看了看顾先生手边几件没有送出去的女子衣裳,微微叹了口气:“顾师,人您也见了,确定是您家里的孙女了罢?”
“是。”
顾老头回过神来,默默的看了一眼沉毅,语气里有些萧索:“她生的,与她祖母有几分相似,而且…”
“她会说台州话。”
沉毅默默的看了看顾老头,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开口道:“既然如此,顾师的心愿也就了了,今后可以在建康好好生活,您家里的女儿现在过得还不错,这位孙女更是做了贵妃,当年的旧事,您没有必要再挂在心上了。”
顾老头手里握着一个酒瓶,仰头又灌了一大口,然后看向手边的几件衣服,长叹了一口气:“这些衣裳,是老夫这几天,厚着脸皮去成衣铺挑的…”
沉毅默然,然后轻声宽慰道:“顾师体谅一些,如今她已经是宫里的贵妃娘娘了,不宜再穿这些民间的衣服,况且她从宫外带衣服回去,也不太合适。”
顾老头默默点头。
“子恒说的话,老夫都可以理解。”
他抬头看了一眼沉毅,声音有些沙哑:“但是这半个时辰里,她只要是说话,便有大半是在询问,问老夫与子恒是怎么认识的,打探你我关系如何。”
对于惠妃的这个举动,沉毅并不觉得意外,事实上如果她不这么问,沉毅才会觉得奇怪。
沉老爷对着顾老头笑了笑,开口道:“顾师放心,我既然带了贵妃娘娘过来,便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顾师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该跟她说什么说什么就是。”
“该说的,老夫都与她说了。”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着沉毅,欲言又止,随即长叹了一口气,颇有些伤心。
沉毅走到老人家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道:“贵妃娘娘让顾师,以人情挟我,要我相帮他们母子,是不是?”
老头闻言,低着头不说话,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她也只二十岁出头,怎能如此工于心计…”
说到此处,老人家已经泣不成声。
沉毅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开口道:“顾师,这真怪不得贵妃娘娘。”
“从前,学生不知道她的身世,也如顾师这般想,但是知道了前因后果之后,便也觉得这位贵妃娘娘不易。”
“顾师可以想一想,她当初被人卖入青楼的时候,只十一二岁,所没有一些手段,早已经沦为暗娼,甚至死在青楼,哪里有后来的故事?”
“贵妃娘娘能至今日,是她的本事,有时候细细一想,学生心里,也颇有些佩服。”
这句话,倒不是沉毅吹捧。
当初沉毅初来这个世界的时候,虽然身陷令圄,几乎丧命,但是从江都县大牢里出来之后,他就是一个读书人的身份,而且是甘泉书院的读书人,本身又有不错的科考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