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瞅一眼,卢安就认出来了,那个正在试衣服的时髦女人是李龙的外室。
别问他怎么知道,问就是前生的记忆,后面东窗事发时,还闹得挺大。
就有孩子了吗?
目光移到那个中年女人怀抱的婴儿身上,卢安如是想,算算日子,好像、大概是这年月出生的。
其实认出李龙的外室不算什么,巧合的是,此时清池姐的舅妈和表妹也在服装店里,也在挑选衣服,跟外室挨着,这是孟清池突然变得紧张的原因。
最让人意外的是,正妻和外室还说上话了,说了些什么,没人知道,但心知肚明的外室竟然主动搭话,这才是危险的信号。
按照一般常理,野的碰到家的,不得心虚跑掉?哪还敢光明正大搭话?
“姐,我们要不要下去打个招呼?”
见到舅妈和表姐,孟清水这样问。
孟清池此时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上面,闻言摇摇头:“你和小安不是饿了吗,我们先去吃饭,晚上有时间去趟舅舅家。”
“好。”孟清水还没察觉出异样,笑吟吟应声。
几分钟后,老牌私家饭馆到了,地儿不大,但手艺真心不错,一个剁椒鱼头,一个烟笋腊肉,把卢安吃得满头大汗,吃得爽死了。
吃完两大碗,他老夫子盛了一碗茶树菇老鸭汤慢慢喝,趁清水上洗手间的功夫,问对心事重重的孟清池:“清池姐,你在担心舅舅一家?”
孟清池诧异抬头,“小安,你知道了?”
卢安没避讳地点点头:“我老早就发现了,今年春节就碰到了。”
孟清池想了想说:“回头我跟妈妈商量一下,看她老人家是什么想法。”
她才26岁,第一次碰到这事,还是欠缺经验,生怕把事情弄砸了。
孟清池问他:“伱什么时候去羊城学画画?”
卢安琢磨一番,回答:“没把握,还不好说,要看大姑父的身体状况了。”
其实他心里有种荒诞的直觉,大姑父估计就这几天了,他不想来回奔波,麻烦。
面对面安静地看了会他面孔,孟清池本来想说些什么,可眼角余光扫到妹妹从洗手间方向过来后,也是盛了一碗汤,小口喝了起来。
中饭过后,卢安去了医院,跟大姑、小姑一伙人汇合去了。
而孟家姐妹也没闲着,先是逛了会街,然后买了些礼品去舅舅家。
躺在病床上的大姑父闹着要回家,大姑坐床前好声好气说:“回,听你的,咱们回家,新云以及安排了车子,明早我们就回家。”
新云是小姑父的名字,全名叫阳新云。
这一晚上,一大家子人轮流陪夜,小姑父和小姑守上半夜,卢安和大姑陪下半夜,等到第二天医院一上班,大伙儿就帮着办理出院手续,急急匆匆回了家。
长沙到前镇有点远,以现在的道路条件,又载着一个病人,足足花了7个小时候才到家。
一到村里,所有亲戚朋友都来看望了,见到这么多亲朋好友,病恹恹的大姑父兴致突然来了,背后垫几个枕头,半靠在床上跟大家聊了许久。
大姑走出病房,跟几个长辈小声嘀咕了一番,然后开始悄悄准备后事,比如买寿衣寿裤、买棺材。
由于大姑父年岁不大,才堪堪50出头,家里压根就没准备棺材的。
然后又买了鞭炮和钱纸回来,让邻里几个闲人帮着打纸钱,死一个人要用到的纸钱很多,估计要三四担,一时怕弄不及,小地方习俗都是提前准备的。
傍晚时分,大姑父突然大叫着要喝酒,大姑和几个儿女不让。
可大姑父闹着硬是要喝,说有人来喊他了,说是喝最后一口了,再不给就喝不到了,于是大姑含泪给他倒了小半碗烧酒。
结果没有意外,喝完酒,还没过半个小时,大姑父就走了。走得时候似乎很痛苦,但还是跟亲戚道了别。
道别也没说什么煽情的话,就是一个劲说好话,对床前的每个人都送上了祝福。
都讲临死前的人说话很灵验,大姑父就是遵循这点,艰难地说出了一箩筐好话。
头歪了,人没气了,屋子里瞬间充斥着哭声,卢安呆了会,最后呆不下去了,眼泪巴巴地走出了房间。
小姑父跟着走了出来,从堂屋的一角落找出俩挂鞭炮,先是点燃一挂放到外面晒谷坪里。
村里死人第一时间都是要放一挂鞭炮,说是祭哀,还有通知附近邻里来帮忙的意思。
把点燃的烟放嘴里,拿了一些钱纸和香,小姑父拍拍卢安肩膀,“走,跟我去趟庙里。”
“哦,好。”卢安应一声,跟着去了附近的马皇庙。
习俗讲,人死了,鬼魂要离开阳间,要去阎王殿报道,要去投胎,而离开人间的入口据说就是庙里。
两人在马皇庙放了一挂鞭炮,烧了纸,点了三根香,看着纸钱一截一截燃成灰烬,小姑父叹口气说:“你大姑父吃了一生苦,日子刚刚好点有盼头了,就走了,哎,是个没福气的,希望他下辈子投个好胎,从小就能吃饱能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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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卢安都在披麻戴孝,当孝子。
中间碰到了来吃酒席的魏方圆,这姑娘在京城经过一年的洗礼,完全变了样儿。以前圆圆的脸蛋没了,变成了瓜子脸,浓郁的胶原蛋白潜伏在皮肤里,满是青春的气息,穿着打扮似乎远离了乡土农村,周身上下透着城里人的洋气。尤其是胸脯鼓鼓的,抱一下肯定咯死人,引人遐想。
见他盯着自己,魏方圆伸手在他跟前扬了扬,挖苦说:“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
卢安感慨,“难怪支书不愿意把你嫁到小地方,还是有本钱的。”
魏方圆背着手,踩着小步子说:“要不你追我?”
卢安无语:“算了,那是浪费时间。”
“知道就好。”
魏方圆笑逐颜开地打趣他:“有一年没见李柔了吧,你要是现在见了李柔,估计眼珠子都能掉出来,那是真漂亮哦。”
卢安伸个懒腰,困乏地道:“得了吧啊,李柔再漂亮也就最多跟清水半斤八两,还能让我把眼珠子掉出来,怎么可能。”
魏方圆停在原地,偏头问:“那你和孟清水到一起了没?”
卢安吹牛皮:“那是手把手捏的事情。”
孟清水初一就跟两人是同学,魏方圆没怀疑这话,而是说:“李柔和孟清水有过联系,也不知道孟清水跟李柔说了啥子,李柔对你彻底死心了。”
卢安问:“什么时候的事?”
魏方圆告诉说:“进大学后,我也是前阵子才知道晓得的,王丽娜告诉我的。”
接着她问:“这一年李柔没联系你吧?”
卢安摇头:“没有,就上次打电话跟你们讲了两句。”
“那就对上了。”
魏方圆点点头,然后换了话题,“你知道不,王丽娜退学了。”
“啊?”
卢安不由自主啊一声,很是吃惊:“这年头考个大学不容易,而且还是京城的大学,怎么就退学了?”
魏方圆走近一步,小声说:“丽娜怀孕了,检查是双胞胎,随着肚子越来越大,快瞒不住学校了,然后就退学了。”
卢安开口:“男少卿的?”
魏方圆瞪大眼睛:“你这不是说的废话么,不是男少卿的,难道还是你的啊?”
卢安开玩笑说:“我可没去过京城,别乱扣帽子。再说了,要是去了京城,我也不找她。”
听到这话,魏方圆站直身子:“别来找我,找我也没用,我不会让你碰。”
“切!”
卢安切一声,打个哈欠道:“你是真变了,变得自恋了。”
魏方圆思考小会,忽然问:“是不是刘荟?”
卢安用一种奇特地眼神瞅着她:“你又不是一中的,你知道刘荟?”
魏方圆说:“我记得王丽娜和男少卿说过,好像刘荟对你有意思,而刘荟不就在北大?”
卢安没直接否定,只是讲:“我和孟清水的事情,我们那一届一中是个人都知道,你觉得刘荟这样的人还会瞎掺和么?”
魏方圆是见过刘荟的,长得不说能和孟清水比,但也差不到哪里去,最关键的是那女生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很有味道,属于越看越好看的类型,“也是,我要是刘荟,我要是考上北大,就算你和孟清水没在一起,我也不会看上你。”
瞧这话说得,忒他娘的气人了。
卢安推她肩膀一把:“会不会说话,能不能说话?”
魏方圆被推得倒退几步,洋溢着笑容说:“我说的是大实话啊,我比不上刘荟,我不一样也看不上你。”
卢安指指她,“你等着,回头我就跟支书提亲。”
这时旁边小竹林突兀地钻出一个声音,“卢安,你这话当真不,我给你们做媒。”
卢安和魏方圆齐齐往左边望过去,发现是魏方圆的小叔,魏强抄小路过来了。
“魏老师。”
卢安打声招呼,然后问:“祭文已经写好了?”
水库边上的人家,有人去世后,一般都是请魏强念祭文,人家到底是知识分子,写祭文是一绝,很多人听了都眼泪哗哗地掉。
魏强点点头,眼睛在卢安和魏方圆身上来回打瞟,然后意味深长对魏方圆说:“你们继续聊,我去你找你爸。”
魏方圆朝他背后喊:“小叔,你别乱来。”
魏强回头笑:“什么叫乱来,你爸虽然不想把你嫁农村,但如果是卢安的话,我琢磨着没啥问题,你爸准保答应。”
魏方圆跺脚:“我不答应。”
魏方圆走了,留下卢安和魏强面面相觑。
好一阵,魏强发问:“你小子长得人模狗样的,又有能耐,怎么连方圆都征服不了?”
两人很熟,都在十字路口,20年下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没那么多讲究,卢安反问:“魏老师你会对一个穿开叉裤一起长大的发小动心不?”
魏老师斩钉截铁地说:“只要好看,会!”
卢安:“.”
呸,这就是一个毫无底线的二流子啊。
见他不答话,魏强激他:“女大十八变,方圆如今可漂亮,你小子不会是身子不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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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安翻翻白眼,接受了激将:“行啊,你去把魏方圆说服了,我毕业就娶她。”
7月6日,大姑父出山了,卢安当孝子跪了一路,到山上时松了一口大气,他娘的这几天真是累坏了。
回来的路上,魏方圆找机会问他:“卢安,你跟我小叔到底说了什么?我小叔这两天疯了一样,一个劲在我爸妈面前说你的好。”
要不是场合不对,卢安听得好想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