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静妮忍不住抬头瞥他一眼,很想一书本打过去,合着老师不是人?
感受到办公桌对面的满满杀气,卢安半转个身子,假装视而不见。
“那就好,那就好。”
卢燕在电话那头连着小声说了两个那就好,彻底落了心。
她从小吃苦头吃怕了,深知人心险恶,深知大部分人见不得别人比自己过得好。
二弟画几幅画就挣了6万,每月还有2000元死工资,这一瞬间,被生活压迫了二十多年的卢燕全身通透,从来没有这么舒坦过。
这日子啊,似乎又有盼头了呢。
自从父母过世后,卢燕自发承担起了照顾弟弟妹妹的重担,每天起的比鸡早,睡得比鬼晚,去镇上之前要把三头猪的猪草打好,把饭菜做好,然后去裁缝店当学徒工,晚上火急火燎回来,又要熬夜把猪草剁碎,把猪食煮熟。
做饭洗衣、砍柴喂猪啊这些,累是累了点,但卢燕还能接受。
而她心里最苦的哇,就是村里同龄人都结婚了,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再大一点的都能背诵古诗了。
可她呢?却成了十里八乡说闲话的对象。
倒是有好多年轻后生一眼就相中了她,可不管用啊,两个拖油瓶在那摆着呢,老卢家穷遭遭的光景,狗在十里外逆风都能闻到,人家条件好的自然要选更好的,条件不好的就更不敢跟她来往了。
这年头,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就算卢燕生的再好看,但也不能天天抱着当饭吃啊,也架不住被两个读书的拖油瓶给整垮了。
别个一打听,弟弟妹妹还在读书,都穷成这鬼样了还想着要上大学,哎哟,这卢燕好归好,还是选其她家的姑娘吧。
现在她很欣慰,二弟比自己有本事,二弟还要读大学成为知识分子,以后啊,老卢家的日子肯定越过越好,她的脸上尽是喜悦,守得云山见雾开的喜悦。
这通电话不知道是怎么挂的,卢燕脸上全是笑,一直笑,笑着笑着眼里都是泪。
她把宋佳给的20元从兜里掏出来,在灯下仔细看、认真看、反复看,搁以前,这么大数额可是天,要攒好久才能攒齐。
但她现在决定了,赶明儿就把这钱送去学校还给妹妹,让她吃好点,头发都蜡黄了呢,是该紧着点好的了。
把听筒放回去,卢安杵在原地好久都没回过神。
想起仍在水深火热中的大姐和妹妹,他心里有些内疚,这阵子他可没少往嘴里送肉,甚至还有闲心对女人口花花了,哎,饱暖思淫欲啊,都是那祸根给害的。
周静妮一直在观察他,见他此刻像失了魂一样,于是关心问:“要不要请两天假回去趟?”
“不了,快要期末考试了,我得替咱周老师争口气。”卢安归拢思绪说。
周静妮双手抄胸,呵呵一笑道:“别扯上我,周老师可没那么大面子。还是替你自己争口气吧,替那些喜欢你的姑娘争口气。”
卢安瞟一眼窗外,捻着下巴问:“老周同志,你家冬天也开醋厂吗?这味道老冲了.”
啊哟!气炸了!周静妮再也听不下去了,也不想听下去了,直接拿起桌上的书本砸了过来。
见状,早有准备的卢安一个矮身躲过去,然后一溜烟跑了。
跑出办公室时,还听到有钢笔落地的声儿。
这、这太凶残了。
谁说漂亮女人温柔的,他要撸起袖子跟对方好好理论理论。
还有一个星期期末考试,已经不在乎奖学金了的卢安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紧张、忙碌和压抑。
他每天准时起床,按时吃饭,偶尔还会在画布上画几笔,到点就睡觉。
现在政史地课本知识背完了,他心终于不慌了,现在的重点就是数学和错题集。
当然了,有时候他也在想,要不要把高考作文提前写出来?
高考作为改变他命运的大事记,让他一个下里乡人端起了公家饭碗,变成了十里八乡都羡慕的城里人,就算几十年过去了,其他的都记不得了,但作文题目就好比初恋,永生难忘。
他到现在都还清晰记得作文材料中的几个关键词:运动鞋、红雨衣和伞下的一切。
当然了,还有材料中伞下女人说的那句嫌弃话:唉,真缺德,中国人的公德心呀
在这年代,学英语出国留学成了一种争先恐后的现象,崇洋媚外在一些年轻人当中大行其道,以至于高考作文都拿这个现象当焦点。
思考一番,他还是放弃了现在就把作文写出来的想法。
如今搁学校呢,人多眼杂不安全,还是寒假回去自己一个好好琢磨琢磨。
卢安的学习状态稳如老狗,一天比一天好,可李书婷却失眠了,躲在被窝里泪流了一晚上。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哭?为了他哭,明明他都不晓得自己喜欢他,为什么会这样呢?
李书婷虽然没有哭出声来,可那翻来覆去的动静在午夜里格外打眼,自然是瞒不过同寝室的孟清水和吴语。
吴语在暗自庆幸,还好自己聪明呀,装聋作哑没有点破清水和卢安的关系,不然书婷估计会更难受了吧,估计三姐妹的情谊也到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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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语在庆幸,而孟清水庆幸的同时,更多的是难过。
为什么自己喜欢的男生会有那么多人跟着喜欢?
初中有李柔,高中有书婷,一个是曾经的好友,一个是现在的闺蜜,现在才过去几年啊,身边就出现两个这样的了,未来会不会更多?
李柔背叛,她挺过来了。
也成功用一封信封印了书婷的蠢蠢欲动。
可是,要是将来碰到比自己强的敌人,自己还应付得过来吗?
她心里没数,很仿徨,很忐忑。
而更让她难过的是,卢安对姐姐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而且光明正大不避讳自己,
这直接把她的手脚给束缚住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第一考室、第二考室第十二考室。
兜兜转转,卢安又靠努力回到了第二考室。
吴语上次考试在他左边,这次竟然还在左边,缘分不浅呐,只是可惜了,那双白花花的大长腿套上了厚厚棉裤,略显臃肿。
见他逮着自己的长腿瞄一眼,又瞄一眼,吴语笑嘻嘻地写个纸条给他:好看吗?
老男人是谁,被发现了也无所谓,脸皮属实厚,回:穿太多了。
吴语对着纸条思索三秒,落笔试探:倒是有人愿意为伱穿少一点,你要不要试试?
这时右边的男生把窗户打开了,说透透气,没想到一阵刮进来,纸条直接给刮飞了,落到了教室前面。
吴语顿时又气又急。
监考老师低头瞅瞅脚边的纸条,弯腰捡了起来。
然后,没有然后了,监考老师眼睛大瞪,一会瞧瞧卢安,一会瞧瞧吴语,最后把纸条交给同考室的女老师,小声揶揄:“大新闻,你看看。”
女老师问:“什么新闻?”
男老师说:“你自己看。”
几秒后,女老师看完了,视线同样在卢安和吴语身上打个转:“难怪卢安成绩起起伏伏,原来根源在这。”
见两老师盯着自己一个劲地瞧,卢安自认倒霉,开始摆弄起了手中的橡皮擦。
吴语可就没他淡定了,人都被老师和同考室学生看麻了,她现在暗暗祈祷,自己和卢安的绯闻不要传到那男生耳中才好,不然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