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不能的,”
格里森淡淡地说:
“工人规则有说我们绝对不能自己来到地上吗?没有吧。规则上明明说了除了工作我们完全可以自由安排活动。但我们获得了自由吗?也没有吧。在规则之外,是你们设下的那些墙与壁把我们困在了地下,我们本就应该享有自由。”
他说完,便把锤子撑在手边,朝着台上的白无一看去。
“你可真厉害。”
这名工匠先是感慨了一句:
“我从来没想过这座城市会有今天这样的场景,你曾经告诉我你要对抗那些,我只觉得天方夜谭……现在你做到了。”
“您来到这里,应该有别的事。”
“对……代表地下,数以千万计的工人,我来到这个法庭,是为了对贵族、还有其他一切应当被审判者做出举报。”
格里森点头,一步步迈向木台,他的脚步如他的铁锤般有力:
“我要举报他们,将工人们囚禁,在那暗无天日的工厂中昼夜劳作。我要举报他们,将工人们剥削,只给予最恶劣的环境,让我们如罐头里的食物一样消耗死去。我要举报他们,将工人们压榨,取走了一切本是工人们劳作所得的珍贵资源。我要举报他们,将工人们殆尽,啃食了我们的血与肉,连骨头都要吸尽。”
格里森的话语内容很强烈,声音却很平静。
他每走一步,便掀开一些自己的衣衫,每走一步,便有工人也跟上他的脚步,一起露出自己伤痕累累且贫瘠的身躯,每走一步,就有越来越多人将目光与他们跟随,每走一步,就来到更高更被人看见的空间里。
“我的证物有我的身躯,它满是伤口、连内脏也缠绕着疾病;我的证物有那座工厂,它高墙厚壁,为千万人所看见;我的证物有那些人的肚皮,那满是肥油、愚蠢和恶意;我的证物有这座城市,这一切被我们所建设、却为他们所享受的创造,你们所看到、听到、触碰到的一切,你们和我们的生活,那些被忽视许久、却不应当再被忽视的东西。”
他的声音朗朗,能落入一切人耳中,追随他的工人,也纷纷念叨着这些他们或许压根不明白含义的字句。
何等……飘忽不定的证物啊。
对于演讲来说颇为不错,可作为法律程序来说,是否太过情绪?
但,这一切飘忽不定,在格里森那满是创口的强壮身躯,在工人们的义肢面前似乎便变得切实了起来,白无一凝视着那些伤疤,其他人也理所当然地凝视着,唯有那些上流人士纷纷在慌张中无视了这些——就如他们一贯所做的一样。
而记者。
“这、不要再说谜语了,到底什么罪名?什么证物?”
记者依然在拉扯。
他把镜头在工人们的残躯上挪来挪去,却好像很难找到一个落脚点。归根结底,这名记者想从工人们身上得到些什么东西?他已经无法再继续刻意凸显他们的粗野与暴戾了,因为这种货真价实的暴戾现在真的会落到他的身上。
恐怕,他还巴不得这些工人更“文质彬彬”一些和他讲道理,但他的本性却又在阻止他这么干,于是说出来的话也分外别扭:
“各位啊,我们这些罪名,也都好商量……你们闹到这,比起折腾玩贵族一趟又失去目标,不如得到些赔偿然后建立起自己的家园嘛……工人在地上没有居所,我们可以……”
“我们已经有家,不需要你们的施舍。”
若没有墓地的经历,格里森可能还会为大众考虑而犹豫一番吧,但现在的他毫无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