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

吃他娘，着她娘，吃着不够有闯王……”

天色灰蒙蒙，黑云低沉，仿佛坠落凡间。

遵化县郊外。

一片荒草沟子，庄稼蔫不拉几的，劳作的大人也毫无生气。

唯有几个小孩儿，勉强有点儿活力，正欢乐地唱着童谣，满地乱转。

“哦哦哦，幺傻子，吃狗屁……”

唱完了《闯王歌》，一帮小屁孩，又围绕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傻子，不断地转圈。

一边转圈，一边拍着巴掌，喊着调笑的话语。

人之初、性本善……

果真？

也不尽然，人总是会受到环境的影响而变化。

特别是田间地头——欺善怕恶，不知不觉，就成了习以为常的风气。

不过那脏兮兮的小傻子倒也不恼，被人推倒在地，也只是傻呵呵地笑着，跟着拍巴掌。

玩闹一阵，一个小女孩扔了半块馍馍给他，然后嘻嘻笑着说道：“幺傻子，学狗叫、学狗叫……”

那幺傻子趴在地上，显然是有点儿饿极……

于是一把攥住了那半块脏兮兮的馍馍，疯狂地往嘴里塞去。

因为过于匆忙，差点儿把自己给噎住。

一个大小孩儿，一下子就骑在了那小傻子的头上。

他一边骑，一边抽打小傻子的脑袋，说：“春妮叫你学狗叫，你在这儿干嘛？吃了东西，还不赶紧学？”

旁边的几个小孩儿，纷纷大喊着，在旁边叫嚷。

“舔屁股……”

“打他！”

小傻子被噎到了，差点儿背过气去，浑身都在抽搐……

远处的大人瞧见了，都没有管，而是嘿嘿笑道：“瞧，那傻子……”

也有人可怜：“唉，他一个破家灭门了的傻子，何必欺负他？放了吧，放了吧，给他一口水喝……”

旁边有人一听，顿时就不乐意了，直接怼了过去：“张老三，你可怜那杨幺傻，你就把他领回家里去，在这儿装什么好人？当年他杨家在村子里当大户的时候，也没有见救济过咱们啊，现如今得罪了曹公公，破了家，要得着你来可怜？”

那口头心善的人一听，只是叹了一口气：“孩子无罪啊……”

这般说着，倒也没有再说半句。

地上，那小傻子，被人按着脖子，不断地抽搐着……

突然间，他停了下来，仰起脑袋，看向了东边的方向。

东边，是大海。

刚才打他的大小孩儿，瞧见他这模样，顿时就恼了，一巴掌过去：“干嘛呢？学狗叫啊！”

然而平日里无比顺从的幺傻子，却直愣愣地看向了远方。

不止如此，他的瞳孔收缩之后又扩张，好几下。

随后他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缩成一团，慌张地喊道：“鬼子来了，鬼子来了……”

“什么啊？”

一帮大人小孩，都不由得大笑。

一个杵着锄头歇脚的半老头子，叼着根烟袋，嘿嘿笑道：“这傻小子，又来了，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

话说到一半，他却突然停下了嘲笑的话语。

随后无比惊恐地看向了东边。

……

天空上，大片海鸟，成群结队地飞过。

不断有的掉队，从半空中坠落下来。

与此同时，也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了一堆受惊的野狗……

这些野狗，瘦骨嶙峋，露着满是肋骨的肚子，一边凄凉地嘶吼，一边朝着西边的方向奔去。

紧接着，还是下午的天空，突然间变得一片暗沉。

甚至还有几分血红色。

呼、呼、呼……

狂风刮起，除了咸湿的海风之外，似乎还有几分古怪的腥味。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