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如意也抬头,对上了那双锐利得仿佛能看穿自己灵魂的眼瞳,轻声道:“我——我想跟你说,我其实,一直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
“但不是现在。”
宇文晔浓眉紧皱,没说什么,只看着她。
商如意道:“我想,等这件事结束——完全结束,我就会告诉你。”
她以前不说,是因为她不愿让家人担心,不想让周遭的人害怕,更不能让自己陷入危险当中——姜愚的那个故事说得很明白,这种事并非常人能接受,甚至可能被人视为不祥之兆,直接将她抹杀掉。
尤其,她如今又嫁入了宇文家,吉兆与凶兆这种事,更要小心。
但,她也并不打算独自守着这个秘密。
而宇文晔不仅是她的枕边人,也是她选择的,与自己分享人生所有喜怒哀乐,甚至幸福,不幸的人,她想要告诉他,和他分享自己的喜怒,也让他分担自己的忧愁。
想到这里,她再次看向他,认真的道:“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
宇文晔的眉心依旧蹙着,而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二更鼓的声音。
商如意有些怔忪——都这么晚了。
说起来,今天跑了那么多的地方,而且去的不是刑部大牢,就是大兴皇宫,见的既是让她牵肠挂肚的舅父,也是令她必须提起全副心神去应对的皇帝和长公主,回来还要斟酌跟宇文渊解释的说辞,到了现在,其实她真的已经很疲倦了。
当宇文晔一转过身来的时候,她下意识的钻进了他的怀里,对她来说,这个怀抱应该是让她休憩,让她轻松的所在。
而不是也提防着她,让她不安的地方。
此刻,她又习惯性往那具温热又坚实的胸膛里钻了钻,脸颊贴在他的胸前,还习惯性的摩挲了两下,随着倦意袭来,她的眼皮也越发沉重,直往下耷拉。
刚刚宇文渊也说了,让她回来早些休息,毕竟,明天还有一场比今天更重要,甚至决定生死的朝会,要她去参加的。
她应该,休息了……
这么想着,她的气息弱了下去。
看到这个样子的她,宇文晔的眉头忍不住拧得更紧了一些,可是,这两天积攒起来,尤其是在含光门外等待的时候,几乎将他最后的耐性焚烧殆尽的火气,却慢慢的平息了下去,只看着怀中的小女子困倦,却又不由自主的贴近他的样子——他似乎就发不出火来。
感觉到他的气息也柔软下来,缩在他怀中的商如意更安心了几分。
这个时候,神智已经渐渐快要被如潮水般用来的倦意吞没,她伸手抓着他的衣襟,似自语,似梦呓,轻声低喃道:“信我,就好……”
“……”
“我不是要让出你……更不想,跟她,分享你……相信我……”
这一刻,宇文晔深邃眼瞳中原本激涌的情绪,仿佛被什么安抚了,渐渐的趋于平静;当那目光再次巡梭过怀中的小女子脸上每一寸肌肤,和她因为靠近了自己而安宁无比的神情,也终于彻底的平静了下来。
静谧的夜晚,一个人轻叹了一声,将怀中温软的身子抱的更紧了些。
一转眼,就到了第二天。
大概是昨夜那种沉闷的气氛延续到了睡梦中,更残留到了醒来后的氛围里,两个人起身之后都没有说话。直到洗漱完毕之后,商如意坐到梳妆镜前,让图舍儿为她梳了一个隆重的高髻。
梳好之后,商如意对着镜子看了看,才又道:“把首饰拿过来。”
“小姐要哪几个?”
“前天晚上,我拿出来的那几样。”
宇文晔刚刚换好上朝的衣裳,听到这话,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图舍儿立刻拿出了几样首饰为她带上,正是前夜商如意仔细擦拭过的那些,此刻妆在她的发髻上,更添几分端庄华美。
看起来,真像是——“未卜先知”了。
再想起她昨夜的话,宇文晔的眼神更深了几分,而商如意也透过铜镜,对上他望向自己的眼神。
虽然仍旧没有多说什么,但空气中却迷漫着一种安静的,默契的感觉。
等到用过早饭,就该出门去上早朝了。
跟那天一样,商如意也跟着他走了出去,而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发现宇文渊和宇文愆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一看到她出来,两个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
宇文渊自然是神情凝重,他太清楚今天这个朝会对他,对整个大业王朝意味着什么;而不仅是他的神情,商如意一抬头就发现了,今天,护送国公上朝的人马都比平时多了几倍。
而且这些人身形魁梧,神态肃穆,显然是特意挑选出的。
想必这个时候在宫中的调遣也已经完毕了。
不过,在这凝重的气氛中,最让人感到奇怪的,便是站在宇文渊身边,那个始终云淡风轻的俊逸身影,在看到商如意走近时,更是对着她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宇文愆……
一看到他,商如意的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丝疑惑——这些天,不管朝中的局势如何,宇文府的气氛如何,这位世子似乎一直置身事外,完全没有参与到可能会决定宇文家,乃至整个天下未来命运的事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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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明明应该参与的,不是吗?
想到这里,商如意的心里在明明已经厘清了一切,有几分胜券在握的信心中,又凭空的多出了几分不确定来。
但这个时候,也不容她多想,跟宇文晔一道上前行礼:“爹,大哥。”
宇文渊只一抬手。
又深深的看了商如意一眼:“你,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商如意点点头。
宇文渊深吸了一口气:“走吧。”
说完,竟不再多话,转身便上了马车,而宇文愆也只对着他们微笑着点了点头,跟着上了宇文渊的马车,另一边的宇文晔也扶着商如意上了他们的马车。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朝着大兴皇宫驶去。
不到半个时辰,他们便抵达了含光门。
虽然景致相同,可今天的气氛却有些奇怪,直到马车停下,商如意都没有听到与那天早上一般的嘈杂人声,下了马车时才发现,周围竟然没有多少的马车,只有那些等待早朝的官员,已经早早候在宫门外。
想来,他们要比平时来得更早,所以马车早早的退出了这里,没有造成任何的堵塞。
但,说他们是等待早朝,倒是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