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法会,在宇文愆的口中所说,是为了洗清“弑君”这项大罪,也就是说,是为了宇文晔和自己;可在宇文渊口中那句“经就留给他们当和尚的去念”,说的分明是他好不容易通过这场法会,让宇文愆放下佛经,回归宇文家。
对他来说,这才是这场法会最重要的事!
就算再不愿承认,商如意也没办法不意识到这一点——
宇文渊,太偏爱宇文愆了!
哪怕这个儿子一直以来不在宇文家,没有承欢膝下,没有建功立业,没有做身为人子该做的任何一件事,可他对这个长子的偏爱,却是从骨子里生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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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宇文晔呢?
想到这里,商如意忍不住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和刚刚一样,宇文晔的脸上仍旧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似乎眼前的一切对他而言早已熟稔,甚至连目光都没有波动一下。
直到他的指尖,被轻轻捏住。
宇文晔的呼吸一沉,低头看时,却见一只白皙的小手轻轻的牵住了他的手。
虽然只是指尖被捏着,可从她的身上散发出的馨香与温暖,却在一瞬间沿着他的指尖直传到了他的心里,宇文晔的心跳一阵失衡。
他对着商如意,轻轻的笑了一下。
不一会儿,众人已经走到了大岩寺的山门外,这里还有些官员停驻着,一见到大丞相带着大公子出来,众人都纷纷迎上前来,顿时又是一阵热闹的迎来送往。
可就在这时,商如意一抬头,看到前方一辆马车停在路边,马车后面,似乎有人正在上车。
衣袂一飘,人便消失在了马车里。
她的心不知怎的微微一动,下意识的又往前走了一步,可她的手正牵着宇文晔的手,这一走,宇文晔也被她牵动了。
他立刻低声问道:“怎么了?”
正在这时,一个带笑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二弟,弟妹。”
一听到那两个字,商如意顿感后背一麻,而宇文晔立刻回过头去,只见宇文愆慢慢的走上前来,微笑着说道:“我之前听父亲说起这些日子你们在江都——这一路回来,一定非常艰险吧。”
“……”
宇文晔目光闪烁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笑道:“有惊无险。”
宇文愆点点头,然后拿出了两只香囊送到他面前,道:“这是我为你们求的平安符,虽然晚了些,但拿在身上,总有些用处。”
商如意闻言,也慢慢转过身看向他。
和尚,也求平安符?
而且,将平安符放到香囊里,倒是有些少见。
她的心里不由的就提起了一丝警惕,可再对上那双清明的眼睛,里面却没有一丝阴翳邪念,仿佛皓月当空,万里晴明,竟坦荡得让人无言。
宇文晔伸手接过,也笑着道:“多谢大哥。”
宇文愆笑了笑,然后转身走开了。
他一走开,商如意便和宇文晔对视了一眼,却都没有说什么,只是等她在回头的时候,刚刚那辆马车已经缓缓驶走了,商如意下意识的轻呼了一声,宇文晔问道:“怎么了?”
商如意轻声道:“那马车,是谁家的?”
宇文晔看了一眼:“好像是左骁卫——”
商如意心里一动:“虞家的?”
“嗯。怎么了?”
“……没事。”
她虽然这么说着,可眼神却仿佛比刚刚更深了几分。
就在这时,那些官员们纠缠了半日,也终于说完了各自准备好的阿谀奉承,宇文渊正要转身走,却听见身后一声佛号,转头看时,却是那住持方丈心证法师走了出来,殷勤的对着他笑道:“恭送国公。”
看到他,宇文渊倒是停下了脚步。
他想了想,似笑非笑的道:“你们这场法会——办得很好,但今后,老夫和老夫的儿子,怕是不会再来了。心证,念你的经,度你的人,其他的,莫想太多。”
他这话,说得有几分专横。
可心证法师何等圆滑,又怎会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于是陪笑着连连点头,那双闪烁着精光的小眼睛也弯成了两条缝:“国公的话,老衲记下了。”
“嗯。”
宇文渊这才点点头,转身便走。
可就在宇文愆也对着那心证法师颔首一礼,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心证突然道:“大公子,刚刚听了大公子在讲经阁内的偈子,老衲深有感悟,只可惜未能在内坛法会上与大公子说法。不过,老衲有一言,想赠与大公子。”
宇文愆闻言,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心证。
他微笑着道:“大师请说。”
只见这心证法师清了清嗓子,低声道:“成佛人稀念佛多,念来岁久却成魔。君今欲得自成佛,无念之人不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