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隽舟!那个死变态?!
祁粲的解释很简单,很平静,但是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高压烧焦的血味。
暴力打开一个人的脑内潜意识,直接破译脑电波,如果有任何操作不当——或者说对方根本就没想过得当地操作——在这个过程中一旦精神崩溃,都有可能彻底变成一个傻子。
这完全是一种精神摧残和虐待!
时听的手都在哆嗦。
祁粲竟然扛住了那个过程。
甚至为此,他需要一直保持清醒、清醒地感受这种痛苦。
在这场不为人知的事故之后,他也只是变得神经受损衰弱,性情易怒喜静……
可是……时听抿着唇瓣,心中有千言万语,最后只是在心里小声地问他。
——「那你怎么逃跑的呢。」
这种情况下,他怎么逃得出去?
他怎么可能跑的了?
时听代入了一下,都要绝望哭了,谁能救他呢?
而祁粲却回过头,在昏暗的灯下,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却堪称温柔。
每个小时都暗无天日。
每一秒钟都是惨痛折磨。
可那一天——
有一个山野间奔跑的小画家,来火山底下挖火山晶石,不小心挖塌了一块,压断了通向地底的一根电线。
他得到了断电的一分钟。
…
时听从没有经过系统的绘画训练,但她总想画出特别的东西。
在她十七岁那年,她所有的灵感都很淳朴,只来自大自然赋予的嗅觉,来自稀奇古怪的奇思妙想。
她的生活,是在田野间奔跑,是认识每一株花和草,是奶奶家的破院子,和遥望山外的城市。~
但那个流浪到这里的金发画家告诉她,她画的画总是少一点“灵魂”。
她必须要有灵魂的震荡,经历过刻骨铭心的事情,她才能真正激活她的艺术,发出她的声音。
但是大山里的少女哪见过什么大事呢?~
唯一的大事——就是她发现山里竟然还有山,是一座有可能喷发的火山。
像是一个巨大的秘密,她想把她画下来。
她想要有“灵魂”“生命”这样高级的内涵。
她想她可以用火山灰来画火山。
后来那一天,金发画家得到消息要去找一个人,离开了他们的村子。
那一天,时听自己一个人爬到了火山坑的脚下,很努力地刨灰,挖晶石,一双手彻底黑乎乎。
很特别呀,她满心欢喜地想,用火山灰画画,还是很少见的。
她充满动力、吭哧吭哧地往下挖了半天。
忽然她的铲子不知道磕到了什么,然后哗啦一下,土层往下坍塌了一大块,石块尖锐地支棱出来。
时没敢继续挖了,她拎着脏兮兮的布袋子,转头回村子。
她那天的心情似乎很不错。
她想她应该也能感受到灵魂的震荡,经历命运的积淀,然后画出不一样的东西。
一切看上去都像是平常的一天。
直到从地里爬出一个血人。
准备地说那不是一个血人,而是一个长得很好看、但非常狼狈的人。
他身上的衣服烧焦了几处,胳膊腿上都有被什么东西帮助但剧烈挣扎的勒痕,割破皮肤流了很多血。
他瞳孔涣散,似乎无法视物,跌跌撞撞地站在那里,已经是强弩之末。
那一刻的祁粲看不见任何人,他的脑子甚至听不见声音。
耳边全是混杂的噪音,尖锐的电极灼痛,雪花一样白屏的大脑,浑身血管痉挛,速快又速慢的痛击。
他已经不相信这个世界,不相信任何人。
甚至不相信自己还能活着回去。
断电一分钟,已经是他能遇见的最大奇迹,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
可那天,落难的少爷遇见了被遗忘在山野间的少女。
“你…是谁?”
“你怎么了啊?”
祁粲瞎着眼睛,凭借本能,跌跌撞撞往前走。
有人跟在他后面,跟了几步,潜意识里察觉到危险,于是放弃了。
可是过了一会,她又跟了上来。
祁粲不知道那是谁,看不清她的样子,听不清她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对方的同伙。
可是最后,一只带着泥土、灰尘、硫磺味的爪子,坚定抓住了他的袖子,也改变了自己的人生。
“我认识这里。”
“我带你走!”
…
五年之后,命运送他们一起回到晦暗的起点。
所有勇气和悔恨早就消散在风里。
可是回头一看,四下漆黑,到场的还是只有他们。
时听缓缓低下头,握紧拳头。
——「啊啊啊啊啊啊!」
心中只剩朴素的尖叫。
——「该死、那个该死的人,我要鲨了他!我要扇他一百个大逼斗!我要让他接受法律的审判、让他公开处刑!」
时听揪着祁粲的衣服擦眼泪和鼻涕,前因和后果终于关联起了一部分,让人满心愤怒和荒唐。
但是没关系、没关系!现在情况已经不一样了,她有她的主动权——
她会把这个心声数据刷爆,刷够每一个大整数节点,然后调整那些剧情。总归祁粲就在她身边,她的wifi在这里,她不会让他们两个倒霉蛋再出事的。
——「别怕、好,我们别怕!这里肯定也有暗门,当年祁大车能在那样的状态下找到出口逃出去,现在肯定也不是问题。…我来到处摸摸看。」
她叽叽喳喳的声音把祁粲拉回人间现实。
他从回忆中落地。
在大脑的阵痛中忽然意识到什么。
所以她的心声…他的脑电波……祁粲捏住了电感器。
每个人都有独一无二的生物电大脑共振频率。拆解他的大脑,就是解码他大脑听觉区域的共振频率。然后对他颅内传音,引导他的意识,或是摧毁他的精神。
可是后来,他的大脑多了一个能力——他能听见时听的声音。听见她各种音效的声音。
有时是带电的,有时是倍速的。…可到今天他才意识到,那原来是和他大脑经受过的变压有关,一直在悄悄地提醒他。
冥冥之中。
那天她拉住了他的袖子,从此他人生的蝴蝶轻轻振翅。
那场意外事故多了一个附属奖励。
祁粲低下头看着懵懂的时听,苍白的唇角勾起。
他当年意外被一个少女救下,后来罹患她的“心声病”,做这世界上唯一能听见她声音的人,险些疯魔。
…原来是他欠她的。
时听看见了祁粲一闪而过的笑意。
——「干什么??这种时候你还笑得出来,我想打死你。」
“我只是觉得,”祁粲低头抱住她,“…我们太般配了。”
天造地设。
宿命之约。
他对自己承认,他爱得要死。
时听内心啊啊啊破防地揪住他的衣服,正要说什么,头顶的大地忽然震颤了几下。
“轰——”
“轰——”
有人要来了。
“我们把他搞死,”祁粲抬眼看向黑暗的头顶,“然后把欠你的还给你。”
…
与此同时。
地面上——
“直升机!直升机来了!”
“啊啊啊啊!有人来救我们了!”
祁瑞指着天空大喊。
山体突然崩塌的时候,他没有被砸,但是他吓得崴了脚,一直是时晶晶扶着他。
时晶晶整个人都快崩溃了,天知道她来之前只是想给自己一场甜蜜的爆宠秀恩爱而已,现在不仅恩爱没秀成、祁瑞破防又受伤、后边山体还开始崩塌!
她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一切!
好在山石往下滚落的时候,祁瑞身边出现了几个祁氏的保镖,牢牢看护着他们,不让他们乱窜,这才保住了安全。
可是眼下这里还是没有完全稳定下来,不会那火山要喷发了吧??那他们还走得了吗??
时岩已经在奔跑的时候和祁粲等人冲散了,好不容易找到时晶晶和祁瑞,检查了一下他们的情况,正准备继续去找时听他们,就听见了头顶的螺旋桨轰鸣声。
“来的是谁?!”
“是不是我爸妈来救我了!”
在这样的危急时刻,有人愿意亲自到达山体动荡的危险地区来救援,简直让所有被困在这里的人都感动极了,只觉得那道从直升机上跳下来的身影从容而又伟岸。
时岩站起身,“项先生!”
项隽舟身后跟着几个救援人员,落地的时候简直像圣父一样伟岸。
他一脸急迫走来,“你们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人受伤?阿粲呢?阿粲有没有事?”
沈助理此时也在场,和几名保镖焦急但有秩序地站在一旁,凝重摇头,“我们和大少失联了。”
项隽舟重重地一闭眼,满脸的急迫强压下去,然后睁开,“你们各自检查一下伤势,然后先离开这里去安全的地方,这里交给我们。”
参与徒步的不少人这时候惊魂未定,看到救援人员才彻底放松下来。
祁瑞被人搀扶着站起来,猛地回头:“可是我哥——”
项隽舟一把握住他:“你们先走。”
时晶晶也急切地抓住项隽舟:“项叔叔,我哥哥——哦他在,还有我姐姐!他们还在山里,哦还有左明月!他们刚才走在我们后边,就是经过一片山泉,一个山坡底下,我们从那里就走散了,你一定要找到他们啊!”
他们可不能出事啊!
时晶晶恶狠狠地想——他们都还没真正见识到她的幸福、她的恩爱,怎么可以出事!必须都好好活着、继续见证她被宠爱的一生!
一个时家跟来的老工作人员拉住时晶晶,“小姐,我们先走吧,相信项先生。”
项隽舟郑重地点头答应:“我一定找到他们。”
几家人调动的救援人员陆续到场,人群中央,项隽舟已经强压着心中的焦灼,成为了现场的总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