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她的亲人◎
对于顾诚因而言, 十岁之后的除夕,与寻常的日子没有什么分别,来林府的头一年, 按照礼数, 他也被叫去了主院,这是他自出生以来, 头一次过年时父母不在身边,他站在院里不敢踏进房门,只因他听见里面热闹的笑声,心口处像是被人用力捏着,越捏越紧,疼得让他几乎透不过气。
最后, 他逃离了,他在主院寻了处安静的偏房, 独自坐在那里, 只等守岁时辰一过,进屋与长辈们行礼,便回流景院。
房中没有点灯,他坐在椅子上,合眼默背诗文。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 黑暗中他睁开眼, 一个娇小的身影走了进来, 在看到他的瞬间,停下脚步。
屋内虽暗,但他一眼也能认出, 这是二房的三娘子, 林温温。
他没有出声, 垂眸继续背书。
小女娘站在原地,也不知在想什么,竟没有离开,片刻后还摇摇晃晃走到了他的面前,她没有说话,只将自己的手炉捧到他面前。
那时他没有接,只冷冷说了声,“不必。”
而如今,那小女娘就坐在他怀中,娇软的小手被他温热的大掌紧紧包裹着。
他问她可曾记得那次的事,林温温点头道:“记得啊,那时我已经到了记事的年纪,看你瘦弱又单薄,害怕一出门就被那寒风吹跑了,所以才想把手炉给你的。”
所以,那次的确是真心的。
顾诚因双眼半阖,下巴抵在林温温肩膀上,又将脸颊朝她耳旁蹭了蹭,“还有一次,你带了红木匣去我的院里,那是为何?”
林温温被他蹭的痒痒,缩了缩脖子,却也没将他推开,“我听闻了你的身世……”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顾诚因却是平静地接话道:“觉得我可怜,所以才想去给我送东西。”
林温温又是点了点头。
所以那一次,也是真心实意的。
顾诚因唇角又一次抑制不住地扬了起来,随后将脸彻底埋入她脖颈。
屠苏酒辣喉,林温温只喝了一口,顾诚因却是将那一壶都饮了进去,他脸颊微红,抱着林温温不松手,还一个劲儿唤她名字。
唤得林温温也跟着心绪凌乱,颊边也染了绯红,尤其当裙摆被撩开时,那绯红便直接蔓延到了耳根。
“还要守岁的……”林温温轻轻握住他小臂。
顾诚因嗓音哑了几分,“那又如何……二楼备了热水的,随时可以下去沐浴。”
说着,他将唇边那耀眼的红玉髓耳珠含在了口中,怀中明显颤了一下,那小手犹豫片刻,也终是松开了。
一阵叩门声打破旖旎。
两人的眉心都不由蹙了一下。
“郎君,棋盘取来了。”屋外传来青才的声音。
顾诚因将她放开,理了理衣摆,才唤青才进屋。
青才极有眼色,进门便不会四处乱看,只低头望着路,将棋盘搁好后,便又立即躬身退出。
林温温却还是怕被人看到一样,将涨红的脸别去一旁,等门彻底合上,才小嘴里轻轻吐气,转了回来,“怎么想起要下棋了?”
顾诚因拿起黑子落在棋盘上,道:“怕你今晚守岁时觉得无趣。”
林府人多,除夕向来热闹,而顾府太过冷清,所以他提前吩咐过,等晚膳之后,要与她下棋。
林温温坐在他对面,捏起白子,也落了上去,似有些不情不愿。
顾诚因眸光不知怎地,略微沉了沉,他又落一子,淡道:“不喜欢?”
林温温拧眉道:“我不怎么会呀。”
顾诚因抬眼看她,“宁轩不是教过你么?”
他记得那个时候,每到堂间休息的时候,林温温都会与宁轩在旁间下棋,她明明眼神那般认真,怎可能不会。
宁轩这个名字似有一段时间没有提起过了,猛然听到,林温温有些愣住。
顾诚因阴郁的眼神不自觉又出现了,“是不会,还是不愿下?”
林温温回过神来,见顾诚因沉着张脸,索性将手里捏着的白子直接丢回棋盒,拍了拍手,扬声道:“我不会,当初宁轩教我时,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压根就没听进去!”
“但那时你学得很高兴,我从你眼神里就能看出来。”顾诚因道。
林温温又是一愣,她不记得顾诚因在旁边看过,“你怎么知道?”
顾诚因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探身过去,拿起白子递给她,“既然没学会,那我来教你。”
“我才不学呢,我就不喜欢下棋!”林温温不接那棋子,回答的很干脆。
“可你喜欢和他下棋。”顾诚因脸色更加难看,顿了片刻,又沉沉道,“但不愿和我下。”
“那不一样,我那时候……”林温温忽然哽住,偷偷去看顾诚因。
顾诚因也彻底放下棋子,直起身望着她,“说实话便是。”
林温温小心翼翼道:“那、那你不许生气。”
顾诚因“嗯”了一声,明明已是沉了脸,却故作扯了下唇角,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林温温觉得他有点怪,可到底也是答应她不生气了,且还笑了,那便是可以说的意思吧。
她喝了口水,解释道:“我那时候喜欢他,才愿意和他下棋的,但其实我一看见棋盘就想吐,他说得那些东西,我一个字都听不懂,越听头越痛,还要假装高兴,你可知我忍得有多难受啊!”
那时候喜欢他?
是不是意味着,现在已经不喜欢了。
顾诚因浓眉微挑,语气却依旧沉沉,“所以,你愿意在他面前强忍,却不愿意和我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