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这个时辰,林温温已经早早就回林府了,根本不知在这个时候,还会燃放爆竹,且就在那火树旁边。
林温温被吓了一跳,直接扑进顾诚因怀中。
她细软的绒毛不经意间在他锋利的下巴处轻轻剐蹭,一阵痒意顺着肌肤直冲进心口,顾城因手臂顺势收紧,将她紧紧揽在身前。
林温温耳畔就贴着他心口的位置,周围明明那样喧闹,又隔着衣裳,她合该听不见他的心跳才是,却不知为何,扑通扑通的声音,还是传进了她的耳畔。
她听到它们从安安稳稳,到jsg肆无忌惮,最后好似火光般灼热。
林温温连忙从他怀中起身。
奇怪,那扑通扑通的生意……怎么似乎还在。
林温温奇怪拧眉。
可就在这时,眼前明亮耀眼的火树,许是因为昨日燃过一次,枝干处有所破损,今日检查之人有所疏忽,只燃了片刻,忽然便传来咯吱一声。
火树倒塌,直朝人群。
场面顿时失控,巨大的火树从中间断裂,上面盘绕复杂的枝丫,纷纷解体坠落,由于人群太过密集,便是反应及时的人,也难以寻到空处逃脱。
很多人都被树枝砸中,身上染了火光,惨叫连连。
林温温从未这般害怕过,她也根本来不及反应,或者说,由于她们所处的位置太近,树枝坠落的速度太快,根本容不得他们躲避。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她吓到双眼紧闭,只觉得有人用力拉住她胳膊,她装进了一个温暖又结实的怀抱中,随后一并重重地向地面倒去。
林温温惊呼一声,却发现她竟没有觉出一丝疼痛,只听到耳畔传来一声闷哼。
林温温缓缓睁眼,看到环住她的衣袖,便立刻知晓挡在她身后的人是顾城因。
可他不止替她挡住了落下的树枝,还害怕摔在地上的时候让她受伤,在落地的瞬间,用手肘死死撑住,如同一个结实的支架,让她只是受到震颤,却没有伤及半分。
顾诚因身后的披风瞬间起火,那痛苦的回忆再度涌上心头,他仿佛在这个刹那间,又看见了八年前的那场大火。
少年的悲痛与惊惧,与此刻他的沉稳又冷静,逐渐融合,最后完全被取代。
那时的他,没有能力护住对自己最重要的人,可此时此刻,他可以。
他不会再让重要的人离自己而去,绝不会……
他轻声宽慰着怀中之人,一手将她从地上拉起,一手迅速甩掉身上燃火的披风,拉着她避开慌乱的人群,朝黑暗中跑去。
坐上回府的马车,林温温惊魂未定,顾诚因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还是那般的冷静沉稳,只唇瓣有些发白,他握着她的手,一路都在温声宽慰她。
终于回到顾府,林温温却忽然想起一事,拉住顾城因忙问道:“什么时辰了?你……你可将珍珠……”
“没有,”顾城因嗓音也有些沙哑,“我没有为难她,放心。”
林温温哪里能放下心来,一回百花园,她立刻松开顾城因的手,提着裙子就朝望烟楼跑,一口气跑上三楼,看到珍珠正跪坐在桌旁,整理桌上的针线,见到她,还笑着问她,灯会好玩吗?
林温温顿时松了口气,却还是不能彻底放下心,她跑过去抱住珍珠,连忙又是问了好些话,确定她真的没有被任何人刁难,只去了二楼备水,又回三楼整理屋子,这才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却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骂了顾城因两句。
望烟楼下,顾城因在与随从交代事宜,等说完,他才上楼。
挥退珍珠,屋内便又只剩他们二人。
直到此刻,屋中灯光明亮,林温温才看到顾城因满头是汗,双唇早已白的毫无血色。
“你……怎么了?”林温温问。
“无妨。”顾城因嗓音比方才还要沙哑,身影似乎也有些摇晃,他踱去柜旁,去拿药箱,林温温这才看到,他后背的衣衫破了,被划出了一道口子。
那落下的树枝是用银质的,极其锋利,不仅烧了披风,还直接划破了他的衣衫,甚至将他后背也划伤了。
林温温僵在原地,看顾城因提着药盒,盘坐在桌旁,双眉紧蹙,缓慢地褪去衣衫,露出整个上身。
那后背上一尺多长的鲜红口子,赫然出现在林温温眼前。
林温温脸色也变得极为苍白,她紧紧咬着下唇,眼尾瞬间泛红。
这样深的伤口,怎么可能无妨。
她揪着衣摆,缓缓朝前挪去一步。
“温温……”他忽然出声叫她,“可以帮我湿一条帕子吗?”
林温温连忙应声,转身去火墙那边端了温水放在他面前,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才又恍然意识到,顾城因的伤不止后背那道伤口。
在他用双肘护住她时,手臂的皮肤也被蹭伤了一片,上面还青一块紫一块,看着极为骇人。
他伤成了这样,却一路上还在宽慰她……
她愣愣地看着他,看他自己小心翼翼地清理伤口,看他一点一点给双臂抹药,看他俊美却苍白的面容 ,时不时因为疼痛而蹙眉。
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那些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她只坐在他身旁,用力掐着手指,咬着唇瓣,许久后,才低声问他,“你……你在车上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受伤了?”
“温温,说与不说,有区别么?”
顾城因声音莫名听起来很冷淡,说完,他听见林温温猛地吸了口气。
他动作顿住,抬眼看向她。
她双眼通红,唇瓣在轻轻发颤,顾城因太了解她了,以至于只看到这些,便知她在强忍眼泪。
他想问她,是不是在心疼他,可最后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口,便继续垂眸抹药,包扎……
因为他不必问,也该知道答案的,何必还要她亲口说出来。
之前她对他的好,对他的百依百顺,不就是因为他答应了她,肯穿着她绣的东西去林府。
她以为她会得救,所以才愿意一直配合他,说她是他的亲人,说愿意与他永远在一起……
然得知他从林府归来,她并没有想象中会被林家救走,就开始再次对他冷淡,甚至连做戏都懒得做……
顾城因心中冷笑。
他缠好纱布,缓缓起身来到妆台前,他侧身去看身后,却看不到伤口。
林温温默默起身,拿着药盒走了过来,又重新湿了条干净的帕子,站在他身后,终于再次开口:“我……我来帮你?”
她瓮声瓮气,若不是屋里太静,顾城因甚至以为,她根本没有出声。
“不必。”顾城因说着,从她手中接过帕子,一点点用手去试探伤口的位置,在帕子碰到伤口时,他沉沉吸了口气。
“顾子回!”林温温上手想直接抢回帕子,却被他躲开,林温温不由愠怒,“你就是想让我内疚,想让我心疼你,是不是?”
镜中的顾城因,神情微怔,片刻后,抬眼看向湿了睫羽的林温温,明明身上的伤口万分疼痛,可这一刻,他却控制不住地弯了唇。
“你笑什么!”林温温抹了把眼泪,带着几分气愠地质问他。
顾城因笑意更深,沙哑又温软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雀跃,“你……你在心疼我。”
林温温吸吸鼻子,抬手去抢帕子,可顾城因却反手将她手腕握住,再次向她确认,“温温,你是真的在心疼。”
林温温垂眸,原本不打算开口,可目光落在那还在隐隐朝外渗血的伤口上,便抑制不住又红了鼻尖。
“是是是,我在心疼你!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啰嗦了!让我赶紧给你上药包扎!”
林温温说完,顾城因终于松开手,将帕子还给了她。
林温温又一次抬手擦掉眼泪,她俯身朝他后背靠近,一点一点极为轻柔地帮他擦拭伤口,在涂抹那止血的药粉时,顾城因忽然问她。
“温温,你手腕上的那颗夜明珠呢?”
林温温动作猛然一顿,很快便道:“好像……是刚才火树倒塌时,不小心跑丢了……是、是不是很贵啊……”
这个理由很充分,也很合理,可是温温啊,你知道吗,你靠我身后实在太近了,那温热又轻缓的鼻息,在这一刻变得极为慌乱。
顾城因半晌无话,屋中沉默到连房外夜风都依稀可闻时,顾城因终是合眼,缓缓勾了下唇角,沙哑的声音里染了一丝难以觉察的落寞。
“无妨,你没事便好。”
作者有话说:
面茧就是元宵的鼻祖。
祆教是唐朝时期,传入我国的一个教派,就是传说中的拜火教。
室利佛逝国是一个海上强国,唐代时期与我国有所往来,曷密多是他们国家一种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