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信心疼不已,抬手在她手臂上轻轻拍着,“无妨了,不必再提了,回来便好,回来便好……爹爹日后再也不让我温温委屈了,再也不会了。”
冯氏回来,看了林信一眼,便知他已经问过,她也不再提这些,只招呼林温温吃饭。
这顿饭她吃不下去,只不住地将盘子往林温温面前推,眼睛也一直盯着林温温看,时不时别过脸去,悄悄抹把泪。
入夜,林温温回到自己房中,一切都未曾变过,就好似她只是做了一个冗长又真实的梦,而如今,那个梦已经醒来。
尤其是珍珠还在她身旁,笑着同她讲话,让她更有种恍惚感。
“娘子莫要介怀,小娘子如今养在别庄,她自己的娘亲就在旁边照顾呢,明日二爷会亲自过去一趟,若那小娘子的娘亲愿意,会给他们一笔丰厚的银钱回乡,以后便同咱家没关系了。”
“还有翡翠,她明日也会从别庄回来,至于小郎君,奴婢也打探过了,他生母一早就过世了,父亲又找了续弦,怕是不愿再让他回去。”
说到这儿,珍珠压低声凑到她耳旁,“不过,若是娘子不愿意,二爷也会为他重新寻个人家的,总之,一切都还是要问娘子的意思,是李嬷嬷特意让我今日来探一下娘子口风的,娘子现在有什么想法呢?”
“他为何要这样?”林温温细眉轻蹙,眼睛盯着一处有些怔神。
“啊?娘子在问谁,李嬷嬷吗?”珍珠有些没听明白。
林温温却是又蹙了蹙眉,“他不是说,除非他死……不然永远也不会放我走么?”
珍珠一脸困惑,直到她跟着林温温的目光看去,见她正望着那红木箱出神,她才恍然大悟。
那是顾诚因从台州出发的前一晚,亲手帮林温温整理的东西,珍珠今日将她搬进房中时,林温温打开看了一眼,那里面全是她和他的东西。
她儿时送给他的木匣,她给他的香料,她给他绣的香囊,她给他打的穗子……
所有和她有关的东西,顾诚因一件都没有留下,悉数还给了她。
珍珠唇瓣微张,可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第二日天刚一亮,林温温便醒了,院里有仆妇守着,一听到她屋中有动静,便赶忙去前院唤冯氏。
天还未亮,冯氏就钻进了灶房,她熬了四物汤,又做了透花糍,还有几个林温温从前最爱吃的小菜。
一顿早膳几乎无声,明明许久未见,如今终于见面,却又说不出话来。
待早膳之后,两人又如从前那样,坐在窗后做绣活,冯氏看到林温温在绣双面绣,这才终于找到了话题。
“你这手艺娴熟了不少啊!”冯氏将她绣得东西拿到手中,啧啧称赞道,“尤其是这个线,勾得几乎毫无痕迹,比我的手艺还高出一筹呢!”
“我家温温这双手可真巧啊!”冯氏说着,还将东西拿给李嬷嬷看,李嬷嬷也跟着夸赞。
林温温愣住,抬眼看向冯氏。
她没有叹气,也没有觉得可惜,而是真切地在夸赞她。
冯氏笑着同李嬷嬷说完,回过头看见林温温时,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多了抹酸意。
“温温,”她朝她低低道,“是娘错了。”
林温温唇瓣轻颤,强忍住了眼泪,她知道,若是她再哭,娘也一定会忍不住,可珍珠与她说了,娘亲的眼睛不能再哭的。
她深吸一口气,扬起唇角,朝冯氏扁扁嘴,“可反面的这条线,我总是收不住,娘亲教教我吧?”
冯氏愣了一下,随即连忙笑着应声。
林温温的事已经彻底传开,世安院叫了好几次,都让林信的人拦住了,大房那边震惊归震惊,但自顾不暇,只派人过来问候了几句。
至于林府之外,还是按照林信一早就准备好的说词,反正那收养的小女娘的娘亲,今日得到消息后,便已经欣然接受,原本也是穷苦人家的,不然也不至于将亲生女儿送去别人家,如今女儿不必离开,又能得一笔丰厚的银钱,那女娘自然愿意。
小郎君这边,林温温同冯氏说了,她不介意,那小孩子面相看着就很乖巧,见了她便咧嘴笑,夸她是仙子一样好看,惹得满屋人都在笑。
似乎一切都回归到了正轨上。
直到三日后,林温温听到了一则消息,这份归家的安宁,再次被打破。
是这日晚膳后,林信特地来找她的,原本林信不想再让林温温牵扯其中,可还是有些事,想要问个清楚。
他道:“那顾家孩子,已被京兆府收押,明日一早,御史台便会有人弹劾他。”
林温温登时愣住,“为何?”
林信道:“有人道他在台州任职期间,无故返京,你可知此事?”
“他、他是因为……”是因为她,才会离开台州的,可这些话林温温不敢和林信说,因为一旦说出,林信便会知晓林海的所作所为,她小手紧紧握着,顿了片刻,又问,“那这个罪责,会有什么样的责罚?”
林信道:“此事尚无确切证据,但太子下令让他七日内返京,他却拖到今日才回来,这个可是证据确凿的,温温,你可知晓当中缘由?”
林温温咬着唇瓣,缓缓摇头,她不知道,他什么都没有告诉她,甚至连要送她回家,都没有和她说过。
他走得那样干脆,什么都没有留下,唯一留下的,便是那一箱东西。
“他会死么?”
林温温话音带着几分隐隐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