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章(1 / 2)

一击必中 雾空了了 10648 字 8个月前

顾意弦不动声色照常洗漱, 吃早餐,选了套低调轻便的休闲裤装,与葛柔一起上游览车摆渡。

她撩开车帘, 看着榆宁金碧辉煌的建筑, 难怪整体风格为东南亚与欧式结合, 混杂宗教元素。

柬埔寨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民信奉佛教。有名的佛学大国,也是声名狼藉的法外之地, 罪恶之都, 而西港经济特区以中资出名, 由于缺乏政府管理,被称为犯罪集团的温床。

江枭肄竟然在那里呆了十二年, 还......

且不论顾檠的资料是否可信, 绝无可能空穴来风, 玩游戏哪有小命重要, 果然得信直觉, 不能招惹江枭肄,幸好他现在没回。

顾檠那边来日方长暂时搁置,得先去GHG把窦丽姝的事情解决,再出国避风头。

身体陡然往前倾, 顾意弦想的出神,坐在对面的葛柔扶住。

车像遇到紧急禁制, 停刹。她蹙了下眉,抬眼看葛柔。

葛柔打开寻呼机问驾驶位情况,半响没得到回答, 她起身, “我下去看看。”

悄声无息的一分钟。

顾意弦按开滑门下车,没看到人, 想了想从车后绕到左边驾驶位。

葛柔手肘抬起,保持敲车窗的姿势一动不动。

“葛柔?”

“别过来。”葛柔的声音很轻,发颤。

顾意弦没动,好奇心害死猫,她不会做蠢事。

不能向前,她往旁边挪动几步,面色微变——榆宁正门的铝合金路障从地面棘突,电网亮起红灯,哨塔两边四个巨型高压水枪黑乎乎的枪口对准他们这辆车的驾驶位,而半空有六条极细的红外线。

榆宁家宅处于全面警戒状态。

顾意弦想到什么,抬头看向监控摄像头。

她攥了攥手心,朝前方迈步,葛柔小声让她别过去,她没听,当看到红外线的终点分别标记司机与葛柔的太阳穴和前额,她再次看了眼摄像头,试探伸出手挡在葛柔前额的位置,红外线消失,然而当她收手,红外线又立刻射向葛柔的前额。

所有警戒唯独对顾意弦失效。

不知该无语还是庆幸江枭肄把她设定成绿色通行那一类。榆宁为什么突然进入备战状态无从知晓,既然畅通无阻,正合她意。

她安抚葛柔告知她安静等待,之后回车里拿包走向榆宁大门,电网红灯灭,铝合金路障缩回地面。

通荫山庄除提前预约或警车,所有外车一律严禁通行,顾意弦试着约了几辆抬高价格至五倍都没人愿意接单,她看向望不到尽头的林荫道重重叹气,幸好没穿高跟鞋。

灌木树篱郁郁葱葱,日光被枝桠打碎,地面光斑浮动。

静谧的绿,她想起那双眼睛,以及许多对视的画面,正当心中升腾怅然与不舍时,视野尽头出现纯黑,并以极速朝她驶来。

不到一分钟车在身边停下,乌尼莫克的车厢门缓缓打开。

“弦弦。”

江枭肄低磁嗓音穿透摇晃的树影直击耳膜。

顾意弦低着头缄默不语,甚至没心思想称呼改变的理由。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往后退,一只手扶上肩。

就是这只手吗?

她不自觉抖了下,那只手抚上她的腮颊,用指节摩挲她的皮肤,温柔的,带着热意的,她侧头抗拒触碰。

“你在怕我。”没情绪的声音,陈述句。

江枭肄还是这么敏锐,一眼就能洞悉。

顾意弦咬唇摇头。她的下巴被他用两指捏住,向上抬,他逼迫她直视他。

江枭肄的五官在明暗交接处。左边眼眶深陷阴影,右边迎光亮,瞳膜透彻像碧绿色的玻璃。

他垂睨她,轻描淡写地问:“那为什么不敢看我?”

他依然穿着整洁熨帖的西装,领口的温莎结雅致,每处一丝不苟。

谁能想象邮件内容描述的竟是面前这个人。

【江枭肄在柬埔寨是西港闼帕集团的小公子,十二岁弑母。】

【以前的闼帕集团在柬埔寨势力极大,控制西港.黑.色产业链,不止涉及情.色、赌博行业,在腐败官员保护伞下为金三角缅北一带提供毒品中转站,军火交易,现在洗白从事合法行业、进入高端领域改名为隆远集团,是柬埔寨娱乐产业的龙头企业,其首目李致远被授予勋爵......】

【江枭肄其母Tabitha Leyva(泰贝莎莱瓦)墨西哥人,据说是墨西哥贩毒集团送去的联姻对象,她是李致远第四位夫人,李致远与江坚秉关系好如亲兄弟,江枭肄从小被李致远以接班人培养,十二岁在西港一家娱乐会所用一把刺刀插入莎莱瓦心脏,后被江坚秉带回国......】

顾意弦自认道德观念不强,信奉睚眦必报那套行事准则,但弑母这种事绝不会做。

禽兽披上外皮伪装成人,她怎么能相信残忍杀死生育自己母亲的“人”,怎么能相信他的巧舌如簧,亦或他表现的偏爱与感情,她甚至怀疑若一切暴露,他会毫不留情将她除掉。

“弦弦,”江枭肄依然有耐心,执起她的手,“先跟我回榆宁。”

顾意弦仿佛被满是血污的手沾染,她一惊,猛地甩开,“别碰我!也别这么叫我!”

他也不恼,目光沉静,缓慢而稳定地说:“万女士,我这两天的心情不太好,不想在外面因未知的事争执,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第一,上车和我回家,第二,我把你扛上车回家。”

“结果都一样的叫什么选择?”她反驳。

江枭肄再次捞起顾意弦的手,不容反抗的力道,“万女士向来聪慧,懂得如何审时度势,通荫山庄你走不出去。”

他的口吻温和,“现在乖一点,不要惹我生气,好吗?”

死男人不装了是吧,顾意弦想骂人,但她确实跑不出去也打不过他,而且她怂了。

非常致命的问题,若邮件为真,那么她与江枭肄完全不在同一量级,柬埔寨因贫富差距大,无序混乱,充满暴力危险,她旅游都从不考虑,他却在犯罪集团出生。

“四哥,”得争取主动权,顾意弦挽上他的臂,“你为什么不高兴啊?”

“碰见条疯狗。”他拉着她到车门,抬了抬下巴。

“......”

顾意弦乖乖跟江枭肄回到榆宁主楼,他将她带到音响室,说听听歌放松心情。

江枭肄脱掉西装外套与马甲随手挂在衣架,两指扯住领带结拉下来一并扔过去。

他抽出根卷烟含在唇间,缓步走到木架,“想听什么?”

顾意弦站在门口,满脑子都是怎么才能跑掉,“随便。”

他取出一张印有张曼玉和梁朝伟的纸盒,慢条斯理打开包装,将紫色胶片放置于唱片机。

小提琴拨弦,悠扬乐声滑动。

电影花样年华的曲目《Yumeji’s Theme》。

江枭肄拎了一瓶酒,走到沙发坐下,繁复米白花纹称得他衣裤更加浓黑。

吞吐间,烟圈变成白雾弥散开。

“过来。”他懒倚在靠背,见她无动于衷,轻轻拍旁边的位置,眼神锐利。

无言的威胁,顾意弦不情不愿坐过去,离他远远的,靠在右边。

他的余光在她脸上逗留半秒,持起酒瓶有一搭没一搭地喝酒,偶尔啜口烟。

灯光醺黄,烟草味辛辣强烈,过了许久,他摁灭烟头问她,“有没有看过这个电影?”

她心不在焉地点头。

“里面有句台词,我一直记得很清楚。”

顾意弦有预感江枭肄会说哪一句,他果然说了那一句。

“‘后来我真的去了吴哥窟,却没有找到可以让我倾诉秘密的树洞。’”江枭肄的嗓音听起来很遥远,“‘那里湿热的空气使我心思混沌与浮躁,欢声笑语的游人仿佛嘲笑着我的幼稚。当我准备离开时,我才知道,所谓树洞其实就在每个人的心中,只不过我永远也找不到能将它封存的东西了。’”

他一字不差复述后,转头看向她,目光沉沉,“其实我无法理解这句台词和电影里的情感。”

“为什么?”她下意识地问。

“见识过丑陋就不会被美丽的外表欺骗,吴哥窟下面埋着地雷阵,街上乞讨的残疾人都是不小心被地雷阵炸伤,侥幸存活下来的。”

“这是其一,”他喝了口酒,继续道:“其二,我无法领会他们有了爱的人还会爱上另外一个人。”

有种躁动不安的情绪,让顾意弦不得不捏住手心克制,小声问:“为什么?”

江枭肄侧头,两人对视。

她想到电影拥有爱人的男女主本是好奇扮演情侣,无法自拔地相爱,因道德他们之间的暧昧变得复杂不可捉摸,感情可望却不可及。

而她与江枭肄之间仿佛也隔了层缱绻升腾的烟雾。

他轻飘飘地笑了下,好像也只是随口一说,“因为管不住自己感情还找借口的人很没品。”

大概那支烟头灭得彻底,白濛濛的雾静悄悄散了。

江枭肄的目光僭越过来,顾意弦被烫到,心尖从最上一层开始融化,再多一秒就要不成型状,她迅速偏过头,“你多有品似的。”

不能被迷惑,她提醒自己务必记得邮件的内容,他丧尽道义,穷凶极恶,真正的法外狂徒。

江枭肄深刻地注视她的背影,想说一些话,最终隐忍于喉间。

他小心翼翼撩起她一绺柔顺的卷发,力道极轻极轻,轻到她毫无察觉,低头快速吻了下,将头发归还原位,拿起酒瓶喝了半瓶止住焦渴。

本想开口引出最终目的,好好解释那封邮件的内容。

手机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