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掌柜大概敬慕已久,很是热切,“娘子果然非同凡响,将军通常多久会来?”
塔兰这哪说得准,扳指头一算,“凉州战后来过一趟,有三个月没见了,大约快——”
酒肆内出来一个男人,打断了她,“塔兰!”
纪掌柜一望,男人面目英俊,与嘈乱的环境格格不入,抱起小丫头冷淡的一瞥,“客人正多,还有空闲话?”
塔兰赶紧收了话,跟着他回了酒肆。
男人低低的斥道,“说过多少次谨慎些,韩七将军何等身份,你连市井闲人都召来瞧,她还能安心过来?”
塔兰不服气的嘀咕,“隔壁的掌柜,又没什么坏心,明铮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的。”
男人不快的蹙眉,“一个外来的才开张,随意奉承几句,你知他是好是歹?一搭腔全倒出去,心里没个轻重,等有事后悔就晚了。”
塔兰无可奈何,“好好好,是我错了,下次留意。”
小丫头叽叽咕咕的笑,她没好气的抬手一拧,“轮得到你笑?还不是你到处乱跑。”
男人又飘来一句,“这会怪女儿了,不如直接嫌我话多。”
塔兰不敢再说,溜去了后厨,心里气哼哼,当年就不该上榻一试,得了妙处的结果就是主奴颠倒,反倒给男人管束。
常言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伍摧从军多年,身边的队友已经换了好几拨。
青木军去年清出大量的粟特兵,为了填补战力,从赤火军调去八千人,两军又各补了不少新兵,营里操训不断,尘土漫扬。
伍摧给秋天的日头晒得油黑,捧起饭碗一层的灰,听说小兵通报王柱来了,登时大乐。
王柱退营后在城内开了商行,给赤火军供些南北杂货,他擅长打点经营,生意相当红火,隔一阵就要来一趟大营。
他如今胖了,肚子腆出来,左手提着两坛酒,右手提着炒货,怀里还有揣的,一走一颠,好在近卫营的小兵机灵,上前将东西接了,带到营房去等候。
伍摧瞧他喘吁吁的样子,少不得嘲笑,“退营才几年就软成这样,该练一练了。”
王柱掏出帕子抹了头颈的汗,骂道,“要不是拎着东西来瞧你,老子能这么累?”
他没好气的横了伍摧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塞过。
伍摧解开包布,发现是个玉碗,里头装满了金珠宝石,登时吓了一大跳,“哪来的横货,你抢劫了?”
王柱得意的一笑,“快去告假,有人邀你去城里吃喝!”
伍摧摸不着头脑,生出了警惕,将东西推回去,“说清楚,老子可不是好哄的。”
王柱不以为然,“傻吧,上次你不也给我捎了宝货。”
伍摧还是不解其意,愤然道,“上次是石头给的,哪像你这来路不明的——”
他说到半截舌头一顿,脑袋忽然转过来,“谁来了?石头?”
王柱哈哈大笑,“他让我来唤你,人都在沙州啦!”
伍摧刹时放了心,乐得一蹦而起,冲去跟上头告假。
他一路冲到韩明铮的营房外,却给亲卫拦了,随即营房里出来一个青年,生得高壮健朗,神气阴霾,半边脸白半边脸红,见伍摧笑得脸上生花,剜他一眼走了。
王柱也颠颠的跟来了,好奇道,“这是谁?脸上怎么回事?”
伍摧也觉奇怪,哼了一声,“南山部落的贺烜,见谁都鼻孔朝天,整日围着将军转,怎么瞧着像是给打了。话说陆九在凉州把将军缠得死死的,弄得其他几个都灰了心,就他还更来劲了。”
王柱很爱听这些,嘿笑道,“陆九那三五天的顶什么用,远水解不了近渴。这姓贺的一旦把将军磨动心,成了韩家女婿,至少能掌半个赤火营,受用可就大了,当然要勤着些。”
伍摧方要回话,恰见司湛从营房出来,招手唤近,“姓贺的怎么回事?”
司湛和伍摧处得不错,压低声道,“他死乞白赖的想往将军身上贴,把将军给惹怒了,抽了几个大耳括子,叫我督着他滚出营地。”
伍摧听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信。
王柱也惊住了,“蠢家伙翻天了,敢对将军毛手毛脚,陆九当年都没这份胆!”
司湛抬脚要走,伍摧赶紧抓住,“将军心情怎样?我要告假两日,去说能不能准?”
司湛抓了抓头,“应该无妨,将军也要赶着回城,你去说一声,兴许还能随着一道走。”
伍摧不免一怔,“城中有什么急务,怎么没听说?”
司湛挤了挤眼,语气暧昧,“似乎天德城有人送了些东西过来,小韩大人让将军立即回去。”
伍摧一怔,与后头的王柱对望一眼,忽然都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