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明铮跃下还未开口,陆九郎如狼一般扑上,撞得她一起栽倒,骨碌碌沿着草坡滚下去,碾得长草一溜摇晃,静悄的遮没了二人的身影。
石头吓傻了,伸着脖子眺了半天,看向汗淋淋的黑马,不知该不该下去探视。
黑马对他一喷鼻,自顾自的啃起野草,惬意的一甩马尾。
韩明铮追得一身汗,又给扑滚得头昏脑胀,好容易停下,陆九郎已经啃上来,宛如激狂的野兽在她唇上吮咬,肆意的侵夺令人透不过气。
韩明铮浑身起了颤栗,艰难的要挣开,才觉出臂腿的关节均给压制。陆九郎的身形远比她高大,结实的腰胯紧抵,激出箭在弦上的紧绷,他甚至扯开衣襟,毫无顾忌的向内探去。
韩明铮声音都变了,喑哑而微乱,“陆九,住手——”
陆九郎根本不听,举动越发放肆。
韩明铮知道这样要糟,用搏技将他掀开,陆九郎又扑过来,两人几度缠缚,欲望渐淡,拼斗越来越激。韩明铮腾起火,手下再不留情,陆九郎毕竟受伤未愈,终给她强硬的压住。
韩明铮勒了半晌,感觉他的肌力散了,略松一口气,“闹够了就跟我回去。”
陆九郎静默,她倾身压着他的背,柔韧又温热,耳鬓相贴,连汗气都带着香,近得似一翻身就能拥有,然而全是虚假,他的一切用心成了可笑的泡影。
韩明铮见他不再反抗,坐起来整理衣裳,心头纷乱如麻。
伍摧一个副营,根本进不了韩府,费尽周折才将消息递进。她不知道追来能改变什么,却还是忘形的驱马急奔,将一切抛在了脑后。
韩明铮抑住情绪,抬手扯起他,陆九郎就势扣住她的腕,“韩明铮,你该是我的!”
韩明铮这时才看清他颊上的伤,一刹那震惊异常,“你的脸——”
陆九郎盯着她,目光阴鸷如火,“是我从蕃人大军救你!是我将你从魔鬼沟带出来!是我杀退了回鹘乱兵!是我在飞天楼接住你!是你亲口选了我!”
韩明铮什么也说不出,一颗心酸涩至极。
陆九郎将她的手按在脸颊,一字字道,“裴家那个废物阴了我,我得到这个伤,我白送了三千人,最好的兄弟死在我面前,结果是什么?那个废物会成为你的丈夫!”
韩明铮的指尖颤起来,宛如给红痕灼伤。
陆九郎的话语变了,柔软又哀伤,“如今你明白了?韩家教养你是为了利用,转头就能就把你送给裴家,即使对方是只阴沟里的蛆虫,甚至不敢计较他在阵前卖了韩家的兵。”
韩明铮方要解释,陆九郎将她拥进怀中,“没人在意你的想法,只有我将你看得胜过一切。”
韩明铮怔了一怔,停了话语。
陆九郎虽然破了颜,狭锐的眼眸仍是动人,语声幽幽,“你心里有我,跟我走!天下那么大,凭我们的本事,何处不能安乐?韩家不配你的付出,更不配让你忍辱嫁给一个蠢物,从此毁了一生。”
韩明铮似给无形的冷气侵袭,寒入骨髓,半晌方道,“陆九,你以前诱骗那些女子,是不是就如此?”
陆九郎蓦然一僵,没有回答。
韩明铮凝视着他,慢慢道,“离间至亲,诱以情爱,惑之不顾一切,等她全心信任,你就反客为主,将她随心驾驭?”
陆九郎看着她挣开去,退到几步外。
韩明铮一瞬间心臆通透,彻底清醒过来,“你的亲近到底是为喜欢,还是因我是韩家女?此刻诱我淫奔,究竟是对我眷恋难舍,还是想借此报复,一举羞辱韩、裴两家?”
陆九郎被挫败与绝望折磨得疯狂,再也藏不住深刻的怨毒,“我为何不能报复?我替韩家出生入死,不惜一切,就是为有所回报!结果连狗都不如,躺了月余无人问津,得到的消息是你要另嫁他人,而我一无所有,只是个可悲又可笑的弃物!既然如此,我还需要顾忌什么?”
韩明铮一言不发,眼眸明冽如冰,看得他更怒,方要说得更难听。
她忽然一闪睫,似被漠漠的风迷了眼,“阿爹说过,你不是他的骨血,与韩家并无关联,韩家不欠你的荣华富贵。”
陆九郎哪里会信,“如今他死了,韩家当然不会认。”
韩明铮不再解释,撮唇召唤黑马从坡上奔来,跃身上鞍,抛下了最后一句话。
“陆九郎,你走吧,你不配与我相适。”
黑马奔腾如电,载着韩明铮回转,荒野的风冰凉,吹得人心灰意冷,万千纷乱碎成了絮,难以言喻的苦涩。
她竟忘了陆九郎是怎样的人,少年时的那些阴狠与贪婪,尖刻与刁毒,被成年后的英勇与智巧掩藏,其实从来没有变过。
奔出数里外,一队人迎面而来,领头的正是闻讯追来的韩平策。
他见到妹妹才定下心,一迭声的责备,“独自跑这么远,连亲卫也不带,出事了怎么办!阿爹从前对陆九郎何等厚待,甚至要将你许给他,这小子连祭奠也不来磕头,一声不响就跑了,如此自私凉薄,对你能有几分心?值得你这样?”
韩明铮怔怔的勒马,忽然落下了泪。
韩平策给她吓住,立刻软了口气,“哭什么,不就是没追上?前头是肃州,传书叫人拦下就是了,你实在不乐意,我去跟大哥说,再想别的法子——”
兄长说得越多,她的眼泪落得更凶,捂脸也藏不住,一滴滴从指缝渗出,跌碎在马背上。
黑马低低的嘶息,仿佛也在安慰。
韩平策又疼又气,不敢再说,只有等她自己平静下来。
荒原漠漠,一阵缭乱的风扬起她的碎发,又轻易飞腾而远,带着灰沙荡向了远旷的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