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陈半坊在此地,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马车是陈家的马车,女郎正是他的亲妹陈娇,前日给他飞媚眼的小美人甩去钗环面纱,擦掉脂粉,现出少年模样,被陈娇心肝蜜的揉搓了一番,驱车飞一般跑了。不消半个时辰,陆九郎已进了陈娇的小楼,舒舒服服的躺上香软的床榻。
陈娇恋恋的将他拥在怀里,“我的心肝,亏得小乞儿递了话,不然还不知何处寻你。”
陈娇人如其名,被娇宠长大,无奈相貌丑陋,兄长凶名在外,压根没有男子敢近,给陆九郎哄得死心塌地。二人每次私会都是乞儿传消息,听说他出了事,绝不肯信,一径撒泼打滚的让兄长帮忙申冤。
陈半坊当然不理会,她正闹着要绝食,突然接到讯息,立时梳妆打扮了秘密前来,当真等到了爱郎,喜得如捡至宝。
陆九郎刻意敛了眉梢,现出忧悒之态,“满城都在搜拿,只有娇儿肯信我是无辜,如今走投无路,只想见你一面,明日我就去衙门投案,死在牢里也罢,不会牵累娇儿。”
陈娇意乱神迷,捧着他的脸道,“谁许你走,只管在我房里躲着,下人多话的一概打死!”
陆九郎仍是不肯,陈娇急得赌咒发誓,百般劝哄,好容易他才勉强应下,一边受用照料,一边让她设法打听冯府的动静。
冯府的盛宴到清晨方散,冯公亲自送走众多贵客,并未传出什么异常。
陆九郎听后久久不语,眼眸沉沉。
陈娇自是不解,搂着他哄了好一会,二人才算恢复笑语。她虽在爱郎面前百般依顺,实则性子暴烈,院内的仆婢不敢有半句违逆,压根不担心被家人知悉。
然而到了入夜,陈家却闹腾起来,陈半坊完成了冯府的差事,顺手买了个美婢,结果引起妻妾争闹,母亲也出来发话,他只得暂歇色心,将美婢搁进妹妹的院里,等避过风头再收用。
美婢进了陈娇的小楼一照面,陆九郎眼皮一跳,竟是个相熟的,西棠阁的侍婢绣香。
绣香同样骇讶,她没有陆九郎的心眼,神色当下就变了。
陈娇以为她见色忘形,厉喝道,“贱婢!乱瞧什么,仔细挖了你的眼!”
绣香惊得面色发白,赶紧低下头。
陆九郎一声轻笑,“不外是惊讶房里有男人,一个丫头也值得生气?伤处似有些痒,娇儿来给我挠挠。”
陈娇瞬时消了怒火,柔顺的给爱郎挠背,不忘恶狠狠的对绣香道,“要是敢透出去一丝,你就不用活了!”
绣香唯有装作不识,低眉顺眼的应了。
如此过了一阵,陆九郎好容易寻到机会,避过他人问起绣香来。
不问还好,一问绣香眼泪汪汪,原来那日陆九郎一走,当夜就有差役枷了春蓉盘问,绣香侥幸逃过一劫,事后也被阁里发卖,落在了陈半坊手中。
绣香忍不住泣怨,“九郎闯出大祸,害惨了我们,自己却躲在闺中逍遥。”
陆九郎随口哄劝,“我也是受人陷害,谁想对方如此心狠,连你们都不放过。”
绣香生出了寄望,抽噎的劝道,“娘子还在牢中受苦,你既未杀人,不妨去衙门道明清白,只要查清楚,娘子也能出来了。”
陆九郎敷衍道,“我去也是白送性命,春蓉一无所知,过一阵自会将她放了,你不必多想,安心在此处做事,我一定帮衬你。”
绣香还能如何,只得依了。
陈娇此番失而复得,与爱郎朝夕共处,自是无限情热。但陆九郎实在瞧不上她的脸,陈娇越亲昵相缠,他越是毫无意趣,相较之下,绣香的五分姿色都成了十分可人。
然而绣香的日子很不好过,陈娇对貌美女子格外憎妒,动辄对她喝骂惩罚,原先楼内的粗活是婆子做,如今全归了绣香。
陆九郎只能视若未见,待到陈娇出门,他设法支开婆子,将外头罚跪的绣香唤进屋内。
绣香被烈日晒得头眼昏花,几欲晕倒,一气饮了半壶茶才缓过来,泪涟涟的道,“老天爷,纵是堂子里也没有这般折磨人的,我怕是活不过去了。”
陆九郎见她形容凄楚,婉转含泪,不觉动了欲,将她拥在怀里触抚。
绣香对陆九郎虽有怨气,这时却成了唯一可依傍之人,也就没推开。
陆九郎正要放肆,骤然一声门响,陈娇赫然而现,二人惊了个魂飞魄散。
陈娇一直对屋里的俏丫头不放心,匆匆赶回,发现院内罚跪的身影没了,心头就疑了八分,开门一看情状,气得双目通红,抬手扯住绣香的发髻,劈头盖脸的抽打,“贱婢!一没看住就知道勾男人,我今日必要打死你!”
绣香被扯得头皮欲裂,忍着疼痛泣辩,见陆九郎一声不出,知道要完了,绝望之下奋力一挣,推开陈娇冲出了院子。
陈娇追出去呼叱,仆役七手八脚的抓住绣香,惊动了陈府上下。
陈半坊见美婢双颊红肿,满面流泪的泣号,忍不住皱眉,“这丫头犯了什么错?”
陈娇嫉恨激心,咬牙切齿道,“她手脚不干净,敢偷我的东西,打死都是轻的!”
陈半坊一怔,方要再问。
绣香全身发抖,声嘶力竭的喊出来,“我没偷!小姐房中藏了个男人,她要弄死我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