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无人的植物汪洋里,任何一点来自工业机械的声音对他们这些幸存者来说都是刺激。
她骤然睁眼,在缓神的两三秒里确定了声音的真实性,立刻推醒一旁的卓韵,同时飞快起身,裹上外衣就朝楼梯间冲。
楼梯间里已经有其他人了,也是因为听到螺旋桨转动的声音,几个人喘着气,脚下却一步都不敢慢。
这声音和之前战斗机飞掠过时不同,飞行高度似乎很低,应该是直升机,只要他们在直升机视线范围内赶到楼顶,就一定能让上面的人看到自己。
众人一口气从居住的十几层跑上二十五楼的顶层,喘的连话都说不出来,立刻开始朝空中查看,当看到军绿色的机身时立刻兴奋的大喊起来。
他们边喊边用力挥手,生怕直升机上面的人看不见下方的他们。
但事实上,幸存者们完全多虑了。
先不说这架直升机就是为了他们这些幸存者而来,光是在建筑全毁广阔无垠的绿植海洋里完好矗立着的大楼,就已经足够扎眼了。
他们只是没有想到,在变异植物横行的深处,居然还会有幸存者。
这栋大楼真的像是一座孤岛,被隔离在植物汪洋的深处,可这座孤岛却救下了诸多的生命。
整个救援过程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因为他们没想到之前获得的数据全部是真实的,所以只来了一架直升机——事实上,他们只是服从指令来确定这里是否真的还有生还者。
整个桦国大地被植物倾轧,满目疮痍,很多避难所全靠部队的火力压制才能在这波植物狂潮中幸存下来。
那些装备齐全的官方避难所尚且如此,他们根本没想到在没有官方庇佑的一座废城里,居然还有这么多生还者。
直升机大多在执行任务,调动来救援的直升机花费了不少时间,到当天傍晚的时候,最后一波等待的幸存者才终于坐上了直升机。
沈秋就在这一波人里,直至她坐上直升机的那一刻,视线却依然落在机舱外面,不停的寻找可能永远也不会出现的身影。
别人都以为她舍己为人,不仅没有依照官方老弱病残妇女儿童先行撤离的指示,甚至还一让再让,将自己留在了最后一波等待的队伍里。
最后一波的幸存者等的时间格外的长,很多人不安,在楼顶来回的走,不愿意坐下休息一会。
唯独她,静静靠在那间废弃厨房的门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次的救援信息是她提供的吗?
她现在在哪里,还平安吗?
有没有顺利回家了?
还是依旧在危机四伏的密林里?
……
这是个夕阳绚烂的傍晚,随着直升机的升空,下面庇佑了他们一个多月的大楼也在视线里一点点变小,和周围的绿植比起来,它显得渺小无比。
她看见了绿植海洋尽头的余晖,烂漫的红,温暖的橙,无垠的浅蓝,霞光漫天。
很美。
真的太美了。
机舱里的同伴们再次紧紧握住了彼此的手,这一次,所有人的脸上不再有恐惧,大家都是笑着的。
有人不经意回头,视线掠过沈秋的脸,低呼起来:“沈秋,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沈秋茫然回头,这才觉察视线早已模糊一片。
坐在她身侧的卓韵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伸手在她头上撸了一把:“不管在哪里,我们都知道,她一定是平安的。”
“嗯。”她点了下,声音低弱却坚定。
就算以后再也见不了面,她也一定是平安的。
大型的载人直升机逐渐驶远,在远方的天空变成小小的一点。
黄昏之下,在绿色汪洋的“孤岛”顶端,一道纤细挺拔的身影站在建筑的最边缘处。
尤溪抬手,轻轻摘下脸上的面具,目送对方的离开。
风拂上她的脸颊,清爽的凉风,带着草木的清香还有自由空旷寂寥的气息。
那么多的离别,一次又一次。
有些人,一旦分别,就是永远。
这一刻,她突然想起了那些在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时空里的朋友。
那些被刻意压制的思念,在这一刻翻涌而上。
他们还平安吗,是不是还在继续无休无尽的任务?
要到什么时候,要用什么方法,才能结束这些生与死的拼搏?
【当我,或者其他什么人替代系统塔的时候。】
星泯的声音响起,在她忽而茫然的这一刻,清晰给出了目标。
而尤溪,却在这句话里找到了重点:“当你——或者其他什么人?”
【对,经过上一个任务世界之后,我发现,或许会有人,赶在我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