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是天南海北的闲聊。
此人见识之广,叫人忍不住怀疑他不是个恪守府邸的家管事,而是一辈子走南闯北的行脚商。
可谭九鼎没忘了自己今日赴宴的目的,此二人,必有猫腻。
他把酒端起,借着遮掩顺势倒掉,这法子屡试不爽,桌上的人不会察觉。
唯独一旁弹奏拨弦的媚卿瞧了个仔细,冲他嫣然一笑,尽在不言中。
谭九鼎眼皮一骨碌,突然打断赵禄的侃侃而谈,挑明说:“之前这楼里有个叫胡青的趁食小厮,我看赵管事你是熟人,可听说过?”
赵禄怔了一瞬,紧接着微笑说:“赵奴只是跟此处管事是同乡,故而熟稔,并不算常客。爷爷若是好奇,不如奴去叫他过来问话?”
谭九鼎一点媚卿,故意夸张道:“我早听闻媚卿姑娘一面千金难求,赵管事轻而易举就进了门,这还不算常客?”
“呵呵,爷爷说笑,全仗着同乡给了奴几分薄面。既然是宴请贵客,那自然得要最好的。”
老狐狸,果然油滑,说话密不透风。
反观一旁的媚卿反应还更大些。听他猝然提起胡青的名字,正半分意外,半分看好戏的朝这边勾着嘴角。
她目光灼灼时的眼睛,总让他走神想起徐绮来,忍不住要多瞟两眼。
蔡与正的位置,正好能同时看见他们两个男女,察觉彼此互有眼神来往,他便动了心思,暗暗笑起来。
他端起酒,冲谭九鼎道:“蔡某人与媚卿姑娘倒是有几分浅薄交情,有几回宴请贵客,多亏媚卿姑娘伶俐聪明、善解人意,才替蔡某兜住了底。”
“不然啊,还不知蔡某酒后失言,要闹出多大的乱子来呢哈哈。”
“哦,媚卿姑娘不仅曲子奏得妙,绣工画技更是一绝。爷爷且看。”
他指着旁边那张半透明的绣屏说:“这幅百花争艳图,便是出自媚卿姑娘之手哇。纤毫毕现,虚实相生,实为上品之工。”
谭九鼎瞥那绣屏,又偷偷倒掉了一杯酒,答说:“百花争艳争得太吵了,只剩一个‘艳’字。”
蔡与正登时噎声,媚卿的琴弦也虚飘了下。
众人同时看向谭九鼎,皆露出不懂的神色。
蔡与正本打算拍个马屁,就坡下驴,把媚卿推给他。
谁知谭九鼎前脚跟人眉来眼去,后脚就骂人“俗艳”,完全不留情面。
这叫人实在看不懂他心中所想。
赵禄见气氛骤然冷下来,便赶紧出面来圆场:“哈哈,爷爷评断锐利非常。世人皆被花色迷,唯有爷爷看出了吵闹,正是独具只眼。”
“既如此,赵奴刚好有一物,想要借一借爷爷的慧眼瞧瞧。”
说着,他朝媚卿抬了个手,后者便止弦放琴,转进绣屏取出一个檀木书盒来。
“今日早些时候奴偶听蔡厢长提起,爷爷曾进关帝庙祭拜,十分虔诚。”
“便忽而想起自己正好藏有一本珍本,碍于奴乃粗野之人,识字不多,与其留在手中让明珠蒙尘,倒不如赠与明主……”
他嘴角含着意味深长的笑,当面打开了书盒。
里头锦缎裹着的,还真是本手抄书册。
题签上书《关圣帝君志》。
谭九鼎挑起一边的眉毛,将书拾起。他还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本书,多少有些好奇。
可就是这么拿在手里一掂,便发现了猫腻所在。
嗤笑一声将书翻开,书口相连的空隙中,赫然露出了层层金晃晃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