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房内安静了许久,
海岳坐在案前,提起狼毫笔,笔尖悬在奏疏上方,迟迟落不下去。
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
按律,狄梓这番谋逆之言,他必须立刻上奏陛下,这是都御史的职责,
可若真报上去,后果不堪设想。
林青刚平了成国公的逆党,手握京畿兵权,
本就处在风口浪尖,皇帝对他早有猜忌。
如今添上“被人劝反”的由头,
哪怕林青当场喝止,也会让皇帝的猜忌变本加厉。
万一皇帝急了,要削林青的权,甚至拿他问罪,
靖安军定会大乱,京畿的安稳就没了保障,
更甚者,若是逼得林青真动了反心,那大乾的江山就真要动摇了。
“狄梓不过是困兽之斗,疯言乱语罢了。”
海岳闭了闭眼,猛地将狼毫笔搁在笔洗里,墨汁溅起,染黑了半张宣纸。
他伸手将狄梓的供词抽出来,塞进案角一个上锁木盒里,
锁扣咔嗒一声扣紧!
“无凭无据的疯话,不报也罢。”
......
夜色更浓时,天牢深处却藏着另一番动静。
刘狱丞提着一盏昏黄灯笼,慢悠悠地巡查着甬道。
他穿着一身灰布狱卒服,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
看上去像是个在天牢待了半辈子的老狱卒,
待巡到无人的转角,
他飞快地从袖中摸出一张巴掌大的麻纸,用炭笔潦草写下几行字:
“狄梓囚中妄言劝林青谋逆,青当场喝止,押入死牢。”
写完,他将麻纸折成小方块,塞进灯笼杆里,
杆子里是空的,内壁刻着细槽,专门用来传递密信。
他快步走到天牢后门,那里早有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汉子等着,
“速交张公公,晚了恐生变。”
刘狱丞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将灯笼递过去。
汉子接过灯笼,点了点头,
转身就消失在夜色里,连一丝脚步声都没留下。
......
皇宫中,暖阁里的沉香还在燃着,青烟缭绕,
明承恩刚卸下龙冠,躺在白虎皮软榻上,
还没合上眼,就被张诚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什么事?深夜扰朕歇息!”
明承恩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龙袍的下摆还散落在榻边。
张诚推门进来,手里捧着那盏灯笼,脸色发白,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陛下,天牢来的急报...事关靖国公。”
明承恩瞬间清醒,猛地坐起身,榻上的毯子滑落下来,露出他紧绷的脚背。
“呈上来!”
张诚连忙将灯笼杆里的麻纸取出来,双手捧着递过去。
明承恩展开麻纸,目光扫过那几行炭笔字,瞳孔骤然收缩,
手指猛地攥紧,麻纸被捏得皱成一团。
“反了?他竟敢劝林青反!”
明承恩猛地将麻纸摔在地上,
茶杯哐当一声被扫到案下,碎裂瓷片溅了一地,滚烫的茶水浸湿了龙袍下摆。
“林青呢?他就看着狄梓说这种话?
他为什么不当场斩了狄梓!为什么不把供词立刻呈给朕!”
明承恩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压抑不住的震怒,
眼底怒意几乎要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