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站起身,脚步有些沉重地走到办公室那面巨大的、覆盖了整面墙的南亚地图前。
地图制作精良,尼泊尔、斯里兰卡、不丹、马尔代夫…这些印度视为传统后院、文明腹地和天然盟友的国度,被不同的色块清晰地区分开来。
此刻,在他眼中,这些国家的版图上,仿佛正被一层淡淡的、不断蠕动蔓延的、危险的蓝色阴影所覆盖——那是一种新型影响力的颜色,冰冷、高效、数字化,且难以驱逐,如同某种具有生命力的菌毯。
他知道,一场全新的、前所未有的博弈已经无声无息地全面开场。这场博弈的规则书被彻底重写,战场模糊不清,武器无形无质。
这一次的对手,比以往任何一个地缘政治上的明面敌手都更狡猾、更隐蔽、更难以捉摸,也…可能更加危险和致命。
深瞳的南亚之网,正在悄无声息地收紧,不仅仅缠绕上他的邻国,也开始缠绕上他所在的这个庞大官僚机构,渗透进国内的商业利益集团,甚至威胁到他自身的地位和信誉。
维杰·辛格沉默地拿起一支专用的红色记号笔,笔尖悬在那幅巨大的南亚地图上,微微颤抖。
最终,他用力地、几乎是带着一种绝望的愤怒,在加德满都和科伦坡的位置,重重地画下了两个巨大的、狰狞的问号。
鲜红的墨水仿佛渗入了地图的纤维,像刚刚撕裂的伤口,醒目而刺眼。
北京,中国国家安全部,某局办公室。
陈少山的办公室就是其中之一,屋内只亮着一盏老式的绿色罩台灯,光线聚焦在宽大的办公桌上,将他伏案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在身后满是书籍文件的柜子上。
他的桌上有些凌乱,却乱中有序,几份来自不同渠道的情报摘要摊开在一旁,页边空白处留着苍劲的红色批注。
电脑屏幕上不再是日常文档,而是复杂的动态网络拓扑图,无数光点在代表全球网络的线条上流动,其中几条通往南亚和中东的路径被高亮标记,旁边还有不断滚动的、加密的资金流向分析数据。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得到许可后,他的助手小张推门进来。
小张年轻,却有着超越年龄的干练和沉稳,脚步轻快无声,他将一份刚打印出来的、还带着微微热度的文件放在陈少山手边。
“头儿,‘鼹鼠’从喀布尔传回的消息,解密验证完成了。”小张低声说道:“确认了,深瞳的行动人员,代号‘勘探者’,于七天前秘密会见了‘狮心’阿卜杜勒,会面后,‘狮心’部队获得了一次极其精准的情报支援,时间、地点、兵力配置分毫不差,成功伏击并全歼了对手‘自由之翼’的一支关键后勤车队,缴获大量弹药。”
小张顿了顿,语气更加凝重道:“代价是,‘狮心’已口头同意,将其控制区内北部山脉钴矿的独家勘探与开采权,以及在此地建立‘安保与后勤基地’的许可,授予深瞳指定的空壳公司,协议细节正在草拟,用的是瑞士法律模板。”
陈少山的目光终于从屏幕上那份关于尼泊尔Lotus Pay用户数据异常跨境流向的报告上移开,他没有立刻去看那份密电,而是用指节分明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非洲的矿产…南亚的数字命脉…中东的能源和地缘…”他缓缓开口道:“他们的手伸得太长了,速度也太快了,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商业扩张,甚至超越了传统的地缘政治博弈,这是一种…全新的、系统性的、降维打击式的渗透模式,用资本和技术开道,捆绑当地精英,直接蛀空主权国家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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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伸手,拿起那部鲜红色的内部保密电话:“总机,给我接‘风铃草’小组负责人,和‘壁垒’项目组技术总工,通知他们,三十分钟后,第三简报室开会,优先级一级。”
放下电话,他看向肃立一旁的小张:“立刻整理归档所有关于深瞳近期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特别是中南半岛和南亚地区的活动情报,筛选重点,数字基础设施投资(光缆、数据中心、支付系统),关键能源和矿产合同,以及任何异常的政治游说和学术资助活动,我们的工作优先级需要立刻调整。”
“是!”小张毫不迟疑,立刻转身出去安排。
三十分钟后,第三简报室。
厚重的隔音门紧闭,防电磁屏蔽层悄然启动,陈少山坐在首位,面前只有一杯清茶,左右两边分别坐着“风铃草”小组的负责人——一位眼神锐利、气质精干的中年女子,以及“壁垒”项目组的技术总工——一位头发花白、戴着厚眼镜却精神矍铄的老专家。
陈少山直接切入主题,将“鼹鼠”的情报和尼泊尔数据流的分析概要投射到主屏幕上。
“情况紧急,长话短说,大家都看到了,这个‘深瞳’,不再是背景板上的模糊威胁,它的行动模式、资源调动能力和战略野心,已经对我们构成了极其直接且长期的战略性挑战。”
他的目光扫过两人,沉声说道:“他们试图在我们的周边,在我们传统的友好国家和关键通道区域,系统性、有步骤地建立‘数字附庸区’和‘资源殖民地’,这是釜底抽薪。”